第二部 云城狼烟 101、以战息战（2 / 2）
朱孩儿又从胸口拿出一大摞纸张，道：“最后一件事，就是县主交代的，寻找原云城总兵、骠骑大将军隋光的侄儿、桑树镇守将、正五品定远将军隋茂的犯罪证据。隋光很狡猾，叔侄之间的信件大多烧毁了。不过，千防万防，他没想到，自己的宠妾林氏、魏氏居然跟隋茂都有勾搭，她们收到了好多隋茂的情书、签名和钤印。隋光被抓，这林氏、魏氏没有跟去，而是回了云城的娘家。庄石将军派人搜查，一查一个准！”
这个隋茂还真是个种马，什么女人都来者不拒！
苏澜看着这些东西，尤其是看到隋茂那和羊皮弃城逃跑令中一模一样、熟悉的笔迹、钤印，激动得不能自已。“太好了，这就不是孤证了！相互映证，可把隋光、隋茂叔侄给锤死了！咦，这是什么？”苏澜指着一张纸道。
朱孩儿道：“这是在总兵部衙翻出来的任免令，是隋光被抓之前两天颁令的。不过，有些地方已经被袁欣给重新安置了自己的人马。”
苏澜看了，有很多熟悉的名字，比如隋骅、魏塞、袁丕、岳宇、唐沥、孔算等“蠢货”，都榜上有名。
也有好多不认识，是西七关和其他一些堡垒、要塞守将的任免名单。今天拿到手，可谓及时。
不过，所谓“东床快婿”之事，苏澜还没消火呢：“朱孩儿，让你手下即刻传信回云城，就说，岳府的寿宴里头有老鼠药！”
当晚，也就是二十日这天，寿宴的正日子里，晚宴正在进行时，忽然，几十个伤兵口吐白沫滑下餐桌，其他的伤兵则大声鼓噪：“不得了啦，岳府在寿宴里下了老鼠药了，要药死为他们家公子报仇雪恨的恩人啦！”立刻，大小官员、世家大族等宾客都吓得脸色苍白、两股战战，有人还屎尿迸发，厥倒昏死！
关键是，伤兵中的随队军医和岳府请来的几个郎中居然从卫兵口吐的白沫里，还真的验出了老鼠药！
不消半天，消息传遍了山西北道。
十天后，消息传到了京城。据说淑妃娘娘砸了一地的名贵瓷器。还听说，皇上来到淑妃娘娘的翠微宫，第二天，淑妃娘娘就被禁足了。
当然，在伤兵吃吃喝喝一个月后，岳府终于掏出了三十万两银票。三家分晋，一家十万两。
伤兵们走了，说半年以后再来。因为离岳府半数家财还差老鼻子呢！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当天，也就是升平十五年四月二十日中午，吃过午饭，大约未时正刻，苏澜率领大部队，和青龙堡堡长谭楠、白虎堡堡长戚武、玄武堡堡长钟秀、朱雀堡堡长管训等人，以及几十个“蠢货”同时出发，离开了保安关。
四大堡长作为西巡前锋第二梯队，充当着西巡前锋第一梯队、张凡率领的芜湖民兵的“回马枪”的角色，直扑宣武关。
而苏澜却走了另一条道。就是年初时，高老三夫妻和五郎高信逃难时走得那条路——不过是反其道而行之：从云城西行九十多里到巨峰关，然后西行一百五十里到丹石城，再西行一百八十里到石崖城，再北行二十里到桑树镇。从桑树镇北上二十里就可以到达揽月关。届时，苏澜将和张凡、四大堡长在揽月关合兵。
据说，高家和于家的小牧场都在揽月关下，位于揽月关和石台关之间。高家的牧场距离桑树镇的高家有四十余里的路程。而于家原来的牧场还在高家牧场的西边，只不过早已换了主人。
因为高家牧场位于揽月关和石台关之间，所以，当初在这里发现北狄强盗入关的高老三，仓促间不能判定北狄豺狼到底是从哪里进关的。所以，到底是揽月关，还是石台关没有扎紧篱笆，放进了北狄豺狼，造成城破国殇，还有待调查。
不过，从地理上看，石台关的可能性更大。因为若是从揽月关进关，北狄强盗可直接南下袭击桑树镇，而非绕道西面四十余里，在高家的小牧场附近出没，被高家父子发现行踪！
当然，也有可能是揽月关；还有可能两者皆是！
不过，豺狼突入关隘，这么重要的事情，朝廷却没调查，也无这方面的任何消息。实在诡异！
苏澜决定实地调查，探究原因。
因此，昨天，苏澜就已经派叶林的人（叶林麾下六十人已然成为他们这支大军的传令兵了）飞马送信给了巨峰关守将、正六品校尉吴迪和陈奔。吴迪是八合货栈大掌柜邓荔的夫君，陈奔也是八合货栈的股东之一。正是因为他们踞关坚守月余，才保得云城二十多万军民的安全！
令人气愤的是，除了开战就阵亡了的巨峰关主将、从五品抚远将军佟伟获得朝廷褒奖之外，吴迪和陈奔连一根马毛都未获得！
因为高度怀疑揽月关或石台关有猫腻，所以，苏澜决定，无论如何，这两个关隘的主将必须撤换。而新上任的主将人选，她属意吴迪。
这个想法，苏澜在昨天的信件里已经说得明明白白。
队伍出发时就显得格外庄严肃穆。因为苏澜捧出了用靛蓝粗布包裹着的高老三的骨灰匣子。而装在里面的、由隋茂亲笔下达、并且钤有隋茂的将军大印的羊皮弃城逃跑令，作为城破国殇之铁证，被苏澜妥善保管在空间里了。
骨灰匣子一开始由高大郎高仁紧紧绑缚在胸前，后来，三郎、四郎、五郎，还有六郎都争先恐后地拥在怀中。他们沉默寡言，而眼神中却透着一股狠劲！
高家儿郎的行为感染了所有人。大家憋着一股劲，马不停蹄，一路向西。
云城到巨峰关，九十多里路程，多是河谷、平原、丘陵，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
这一路，村庄、集镇荡漾在金浪汹涌的麦海之中，沉醉在馥郁且具有奇特的饱腹感的麦香之中，一片丰收景象。
申时末酉时初，苏澜率领西巡大军来到了巨峰关。
此时，太阳开始下山，巨峰关和两边夹峙的雀儿山和牛心山层林尽染，熏风作涛。巨峰关守将、正六品校尉吴迪和陈奔亲自出关迎接县主。
吴迪三十出头，是东南沿海殿州人，身材中等，魁梧精干，从军十几年，皮肤早被漠北的风沙打磨得黑红粗粝，一双有些凹眍的大眼睛精光四射，却怎么也掩饰不了他儒雅的气质。
陈奔比吴迪略小一些，是个高大魁梧、黑红方脸、憨厚口讷的北方汉子。
高三娘率儿郎们来跪谢吴迪、陈奔。当时他们夫妻和五郎就是得佟伟、吴迪、陈奔相救，还借战马给他们进京告状！
苏澜游览了有五千人口的关城。这里百业兴旺，百姓安宁。
吴迪、陈奔还将苏澜等人带到巨峰关昔日的战场石头关城之上。环顾四周，虽然尸骨血迹早已不见，唯有石头上留下刀砍火焚的印迹，诉说着疆场的残酷。
眺望群山，万木为矛，群岩如盾。虽然过去数月，可很多树木都已枯焦，岩石都成炭壁。原来，那一月之间，北狄人曾多次火烧巨峰关。
吴迪指着群山道：“这里群山连绵，却属逶迤巨龙一般的吕梁一脉！由巨峰关西去，便是茫茫山海；巨峰关以东，却是桑干河及其支流冲刷的河谷、平原、丘陵，也是山西北道的大粮仓和人口聚居地！”
苏澜不由心惊。若是巨峰关失守，北狄强盗便如下山的猛虎！那时，巨峰关到云城这个大粮仓势必会被洗劫一空，百姓则会生灵涂炭！而涌入二十多万军民的云城也将风雨飘摇……那将是一场浩劫！
可这样的功臣良将，却无任何褒奖，真是令人怒发冲冠！
当晚，苏澜下达了任免令：正六品校尉陈奔擢升为从五品抚远将军，为巨峰关主将。巨峰关官兵获得八万两赏银！
苏澜格外高兴。从袁云等军中蠹虫那里起获的财物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第二天，队伍继续西行，吴迪带着二十名护卫也紧随其中。
高老三夫妻和五郎高信逃难的这条路，后来被史家形容为“十屋九空，满目疮痍”之国难路。
可是，不亲历这条满目疮痍国难路，你永远无法想象，战争是多么残酷，百姓是多么可怜！
从巨峰关西行一百五十里到丹石城，再西行一百八十里到石崖城，再北行二十里到桑树镇，一路上，小到十来家的村落，大到数千人的城镇，房屋毁损九成以上，人口、牲畜被屠十之八九，财物洗劫一空，就连兵营里的卫兵也是死伤殆尽。唯有抛荒的麦田里，野草高过麦苗，而野狗瞪着血红的眼珠，疯一般追着队伍一路狂吠……
目睹惨状，苏澜坚定一个信念：以战息战，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