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9章 无数平常的日子(1 / 2)
张奶奶在镇上的布店转了三圈,终于挑中了块靛蓝色的帆布。布面厚实,织纹细密,老板说这是做帐篷剩下的料子,防水耐磨,最适合做画夹。“给孩子装画,就得结实点,”张奶奶摸着布面,指腹蹭过粗粝的纹路,“她那颜料蹭到布上,也容易洗。”
老板量布时,她盯着尺子不肯挪眼:“再放两寸,留着缝边。”老板笑着多扯了半尺:“老太太您真会过日子,这布耐脏,孩子能用好几年。”张奶奶付了钱,把布折得方方正正裹进包袱,又去隔壁铺子里买了两板颜料——槐花念叨了好几天的赭石色和藤黄色,上次画画时用完了。
回程的班车摇摇晃晃,张奶奶抱着包袱靠窗坐,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帆布上,泛出层淡淡的蓝。车过石桥时,她看见桥下河滩上有几个孩子在放风筝,金黄的影子在水面上飘,像极了小宝的向日葵风筝。“这风正好,放得高。”她心里念叨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袱里的颜料板,棱角硌着手心,却暖乎乎的。
进院时,正撞见三大爷举着放大镜看向日葵花盘。“张奶奶您可回来了,”他直起身,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发现这花盘上的瓜子排列有规律,顺时针数是十三圈,逆时针是二十一,这叫斐波那契数列,数学书上说的!”张奶奶听不懂什么数列,只笑着点头:“你懂的多,准没错。”她把帆布往石桌上一放,“给槐花做画夹的,你帮着看看,够不够大。”
三大爷立刻掏出卷尺量:“长两尺四,宽一尺八,能装下十六开的画纸,绰绰有余。做画夹得加衬里,我那有块旧被单,纯棉的,软和,垫着画纸不硌手。”他转身就往屋里跑,布包上的铜扣“叮当”响,比算盘珠子还急。
槐花放学回来,看见石桌上的帆布,书包都没放下就扑过来:“是给我做画夹的?”她把脸贴在布上,靛蓝色的布料印着她的鼻尖,像块小小的蓝印花布。“张奶奶,您咋知道我想要帆布的?”张奶奶刮了下她的鼻子:“你上次跟傻柱念叨,说帆布画夹能防水,下雨也不怕淋湿画稿。”
傻柱扛着木料从外面进来,听见这话接茬:“我下午给你打画夹的架子,松木的,轻便。”他把木料往地上一放,拿起斧头就劈,木屑纷飞,混着帆布的气息,在院里漫开股清清爽爽的味。
晚饭是红薯面窝窝配腌黄瓜,三大爷啃着窝窝,突然说:“我算过,做这个画夹,帆布六块,颜料五块,松木不要钱,衬里是旧的,总成本十一块,比买现成的画夹便宜八块,划算。”许大茂举着手机拍窝窝:“家人们看这窝窝,纯手工无添加,配着腌黄瓜,酸脆解腻!三大爷说这顿饭成本一块五,性价比绝了!”
小宝举着窝窝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等画夹做好了,我帮姐背!”弟弟跟着点头:“我也帮着背,我力气大!”槐花笑着往他们碗里夹黄瓜:“好,到时候咱们轮着背。”
夜里,傻柱在灯下刨松木,刨子“沙沙”响,木花卷着卷儿落在地上,像堆雪。张奶奶坐在旁边缝衬里,针脚在白布上来回穿梭,三大爷蹲在旁边,用尺子量画夹的长宽:“长二十五厘米,宽十八厘米,厚三厘米,正好装下槐花的画稿,多一分浪费,少一分不够。”傻柱头也不抬:“您老连这都算,累不累?”三大爷:“累也得算,这叫精准,过日子就得精准。”
第二天一早,画夹的框架做好了。傻柱用砂纸把木边磨得溜光,又刷了层清漆,松木的纹路在阳光下看得清清楚楚。张奶奶把帆布缝在框架上,边角都缀了加固的线,拎着试了试,沉甸甸的却很结实。“你看这针脚,”她给槐花看,“斜着缝的,不容易开线。”
槐花把画稿小心翼翼地放进画夹,大小正合适。她翻到后山栗子树那张,指着傻柱的影子笑:“傻柱叔,您看您这影子,像不像个大狗熊?”傻柱凑过去看,摸着后脑勺嘿嘿笑:“像,咋不像呢,我这体格,可不就像狗熊嘛。”
许大茂举着手机拍画夹:“家人们看这纯手工画夹!帆布防水,松木结实,张奶奶的针线活,傻柱哥的木工活,三大爷的尺寸设计,咱院的智慧全在这了!想要的扣1,我让他们开个手工作坊!”三大爷立刻接话:“开作坊得算成本,房租、人工、材料……”被张奶奶瞪了一眼,才把后半句咽回去。
上午,王编辑带着个摄影师来了,说要给画夹拍组照片,放在纪录片的片尾。槐花抱着画夹站在老槐树下,摄影师让她笑一笑,她却有点不好意思,嘴角抿着,眼角的颜料还没擦干净。傻柱在旁边逗她:“笑一个,不然把你画成哭鼻子的小猫。”槐花“噗嗤”笑出声,阳光落在她脸上,画夹的靛蓝色映着她的白衬衫,像幅刚画好的水彩画。
摄影师拍得认真,连画夹边角的针脚都拍了特写。“这细节真好,”他举着相机说,“比那些流水线生产的有温度。”王编辑翻看槐花的画稿,指着河滩那张说:“这张加个字幕吧,‘我们的风筝,永远朝着太阳飞’,咋样?”槐花点头:“好,我爸说,朝着太阳飞,就不会迷路。”
中午留王编辑吃饭,张奶奶做了槐花馅的饺子,白胖胖的饺子在锅里翻滚,像群小鹅。三大爷给每个人分饺子,不多不少,每人十五个。“我算过,咱六个人,九十个饺子正好,多一个浪费,少一个不够。”他自已先夹了个,咬开个小口,烫得直吸气,“真香,槐花馅的就是鲜。”
王编辑吃得直点头:“比城里饭店的好吃,有股清甜味。”槐花往他碗里夹了个饺子:“多吃点,这是院里新摘的槐花,早上还在枝头呢。”傻柱接话:“明年开春,我再搭个架子,让槐花长得更旺,到时候包槐花包子、槐花饼,换着样给你吃。”
饭后,王编辑要走了,槐花把画夹里的一张画抽出来送他——是张速写,画的王编辑蹲在院里看向日葵,眼镜滑到鼻尖上,手里还捏着个没吃完的饺子。“给您留个纪念,”她说,“等纪录片播出了,我再画张更细的。”王编辑把画小心地折好放进包里:“一定留着,这比任何礼物都珍贵。”
下午,许大茂要去县城参加个直播培训,背着个大包往外走。“家人们等我几天,”他举着手机说,“我去学几招新本事,回来给你们拍更精彩的院生活!”傻柱往他包里塞了袋炒栗子:“路上吃,别饿肚子。”三大爷叮嘱:“培训期间管住嘴,别乱花钱,住宿费砍砍价,能省则省。”许大茂挥挥手:“知道了三大爷,您就放心吧!”
许大茂走后,院里安静了些。小宝和弟弟在玩弹弓,瞄准墙上的麻雀,却总打偏,惊得麻雀“扑棱棱”飞起来,落在槐树上,歪着头看他们。槐花坐在石桌上画麻雀,笔尖在纸上轻点,很快,槐树上就落满了“麻雀”,有的歪着头,有的梳着毛,还有的在啄槐米。
傻柱在修三轮车,链条松了,他蹲在车底下,手里的扳手转得飞快。远娃媳妇过来送水:“歇会儿吧,看你一头汗。”傻柱从车底钻出来,脸上沾着油污:“快好了,修完了拉着孩子们去镇上买冰棍,天热了。”
三大爷蹲在向日葵地里,给花盘套上防虫网。“昨儿发现个虫子,啃了三粒瓜子,”他一边套网一边说,“可不能让它们毁了我的收成,这都是将来的零嘴。”张奶奶坐在廊下补袜子,听见这话笑:“您老对向日葵比对孩子还上心。”三大爷:“都上心,都上心,孩子要长,向日葵也要长嘛。”
傍晚,傻柱修好了三轮车,带着孩子们去镇上买冰棍。小宝选了绿豆沙的,弟弟要了牛奶味的,槐花选了橘子味的,冰棒纸剥开,冷气丝丝缕缕往上冒,舔一口,凉得从舌尖麻到牙根。“慢点吃,别冰着牙,”傻柱自已没买,说不爱吃甜的,却在孩子们递过来时,每人咬了一小口。
回院时,碰见刘婶往家搬白菜,傻柱赶紧下车帮忙。“今年的白菜长得瓷实,”刘婶拍着菜帮子说,“给你留了两颗,晚上炖白菜粉条,配着馒头吃,香。”傻柱谢了她,把白菜放在车斗里,孩子们趴在白菜上,冰棍水顺着嘴角流,滴在白菜叶上,像颗颗小露珠。
晚饭果然是白菜粉条炖肉,肉香混着白菜的清甜味,在院里飘来飘去。三大爷数着碗里的粉条:“这粉条耐煮,我算过,一把能煮一大碗,比面条划算。”张奶奶往他碗里添了勺肉:“多吃点肉,别总想着划算,身体好比啥都强。”
夜里,月亮升起来了,清辉洒在院里,给画夹镀了层银。槐花把画夹放在窗台上,月光透过画夹的帆布,在墙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像只展翅的鸟。她躺在床上,听着院里的动静:傻柱在给三轮车链条上油,“哗啦”声断断续续;三大爷在屋里翻账本,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远处传来许大茂的微信语音,他在培训室里跟人说:“我们院的日子,拍出来比电视剧还好看……”
她翻了个身,看见窗台上的画夹,忽然觉得,这靛蓝色的帆布就像片小小的天空,装着她的画,装着院里的笑声,装着傻柱的木花,装着张奶奶的针脚,还装着三大爷算不清的那些账——那些藏在数字背后的暖,比任何颜料都鲜艳,比任何画都动人。
第二天一早,槐花背着新画夹去学校,同学们都围过来看。“这画夹真好看,”同桌的小雨说,“是你自已做的吗?”槐花点头:“是傻柱叔做的架子,张奶奶缝的布,三大爷量的尺寸。”她翻开画夹,给同学们看河滩的风筝、后山的栗子树、院里的向日葵,每一张画里,都有熟悉的身影。
“我也想去你家看看,”小雨说,“听许大茂叔叔直播说,你们院的饺子特别好吃。”槐花笑:“来吧,让张奶奶给你包饺子,管够。”
放学回家,远远就看见院里热闹。许大茂回来了,正举着个新相机拍来拍去。“家人们看我带啥回来了!”他举着相机转圈,“高清摄像头,夜视功能,以后能拍院里的星星了!”傻柱凑过去看:“这玩意儿贵不贵?”许大茂得意地说:“培训学校奖的,没花钱!”三大爷立刻问:“那算成本不?算的话,折旧率多少?”被众人笑了顿。
张奶奶端出刚烤的栗子,香气把孩子们都引来了。许大茂举着新相机拍栗子:“家人们看这色泽,烤得恰到好处,三大爷说这栗子的出肉率是百分之七十,每斤能剥七两肉,性价比超高!”三大爷在旁边补充:“烤栗子用的柴火是傻柱劈的,没花钱,所以总成本就是栗子本身的五块钱,赚了!”
槐花放下画夹,拿起颗栗子剥起来。栗子壳裂开的声音“咔嚓”响,像极了日子里那些藏不住的甜。她看着院里的人——许大茂举着新相机,傻柱帮着递栗子,三大爷在小本子上记着什么,张奶奶笑着给孩子们擦手——忽然觉得,这画面应该画下来,就叫《我们的院子》,画里的每个人,都像栗子仁一样,心是暖的,味是甜的,紧紧挨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
傻柱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往她手里塞了颗最大的栗子:“快画,等会儿太阳落了,光影就不好了。”槐花点头,掏出画夹里的速写本,笔尖落下时,带着栗子的香气,在纸上划出道温暖的弧线。
月亮慢慢爬上来时,画纸上已经有了轮廓:老槐树的影子落在地上,像团浓墨;石桌上的栗子堆成小山,闪着油光;傻柱的斧头靠在墙角,木柄上还沾着木屑;三大爷的小本子摊在石桌上,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槐花看着画,忽然想起王编辑说的那句话,“日子是最好的颜料”,可不是嘛,这院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都是颜料,混在一起,调成了最动人的色,涂满了画纸,也涂满了岁月。
夜里,许大茂真的架起相机拍星星。镜头对着夜空,星星的光在屏幕上明明灭灭。“家人们看,这是北斗七星,”他指着屏幕说,“像不像咱院的人?凑在一起,就是个家。”傻柱蹲在旁边看,忽然说:“把镜头往下点,拍拍院里的灯,比星星亮。”
院里的灯确实亮,六十瓦的灯泡照着每个角落:张奶奶在缝补傻柱磨破的袖口,三大爷在算今天的栗子收成,小宝和弟弟趴在画夹上看画,槐花在给速写本上的星星涂颜色。灯光落在他们脸上,像撒了把碎金,暖得能把夜色都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