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3身份之别(2 / 2)
毕竟,此刻能引起赞赞注意的,可不止兰斯一个地方。
库夫斯坦城内一家颇受欢迎的咖啡馆里,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位年轻女子。
阿黛拉和她的姐姐艾娃隔桌相对,妹妹阿黛拉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愠色。
姐妹俩已经很久没见,关系却依旧像过去一样冷淡,空气中仿佛都飘着疏离的味道。
自从多年前阿黛拉与表兄亚历山大订婚后,她和姐姐的关系就一天比一天差。
如今,阿黛拉心里很清楚,姐姐艾娃一直嫉妒她能嫁给亚历山大。
正因为这份嫉妒,艾娃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屡次做出过激的举动,让姐妹间的裂痕越来越深。
此刻,这位身为三个孩子的母亲、前萨尔茨堡伯爵夫人的艾娃,正放低姿态苦苦哀求,希望能挽救丈夫在赞赞社会等级中的地位。
毕竟,由于丈夫沃尔夫冈在巴伐利亚占领赞赞期间表现得懦弱无能,不仅被剥夺了土地和爵位,在同辈贵族中也彻底抬不起头,成了众人鄙夷的对象。
奥托首相和他的妻子早就厌倦了照顾这个大女儿和她那愚钝的丈夫。
走投无路之下,艾娃只能寄希望于说服亚历山大重新接纳她的家人。
而唯一能帮她牵线的,只有她的妹妹——赞赞国王的第一任妻子阿黛拉。
这么多年过去,艾娃依然觉得难以置信:那个和她们一起长大、曾经体弱多病的男孩,如今竟成了西方世界最有权势的人。
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她几乎每天都在为过去的所作所为悔恨。
尽管亚历山大对此毫不知情,但其实两人年幼时曾有过婚约,约定成年后结为夫妻。
然而,当年亚历山大的病情日益加重,一度到了生命垂危的地步,艾娃对这个曾经深爱的男孩彻底失去了信心,最终说服父亲解除了婚约。
如今想来,那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出乎意料的是,几年后,亚历山大和阿黛拉竟然订婚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在艾娃耳边轰然炸开——她最小的妹妹,竟然要嫁给自己的初恋?
艾娃愣在原地,手里的茶杯差点脱手摔碎,难以置信地反复确认消息的真实性,直到看见订婚请柬上并排的名字,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真正的悔意,是在亚历山大的势力如滚雪球般崛起后才汹涌而来的。
看着他从一个不起眼的贵族子弟,一步步成为手握重权、号令一方的赞赞国王,艾娃的心就像被钝刀子反复切割。
她常常对着镜子发呆,想起年轻时亚历山大病弱却温柔的眼神,想起自己是如何因为恐惧和虚荣,亲手撕毁了与他的婚约。
那时的她哪里会想到,这个曾被她嫌弃的少年,日后会站在那样高的位置上。
亚历山大对此却毫无记忆。
身体的原主人本就性情淡泊,从未卷入过这些家族纷争,在他模糊的记忆里,艾娃不过是儿时一起玩过的邻家姐姐,仅此而已。
倘若他知道自己曾与阿黛拉的姐姐有过婚约,以他如今的权势,或许会出于某种占有欲,将艾娃也纳入羽翼之下,以此宣称自己连“原配妻子”都收入囊中——当然,这只是艾娃午夜梦回时,带着嫉妒的臆想罢了。
这便是艾娃过去总与阿黛拉结怨的根源。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当年是为了一块看似光鲜的“打磨过的粪便”,亲手抛弃了一颗潜力无限的“钻石”。
如今,阿黛拉成了高高在上的赞赞女王,住着金碧辉煌的宫殿,而她,却成了落魄贵族沃尔夫冈的妻子,连出门买块布料都要被商贩偷偷议论。
咖啡馆里,艾娃搅动着早已凉透的咖啡,泪珠啪嗒啪嗒落在杯沿,晕开一圈圈深色的水痕。
“你真幸运啊,能嫁给亚历山大这样的男人……”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沃尔夫冈他……简直是个十足的白痴!”
她猛地抬手抹了把脸,语气里满是委屈和愤懑:“他根本看不出周围的人都在嘲笑他。我们走到哪儿,那些人表面上客客气气,转过身就用阴阳怪气的话把我们当异类。
就上周,我们去参加市集,摊主对着他鞠躬哈腰,等我们走远了,我清清楚楚听见他跟旁边人说‘看那个傻大个,还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年的伯爵呢’……可沃尔夫冈呢?他还以为人家是真心尊敬他!”
“我爸连让我孩子上私立学校的钱都不肯出,”艾娃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哭腔,“他们只能跟那些满身泥垢的平民百姓一起,挤在又破又旧的新公立学校里。要不是我爸妈偷偷接济,前阵子阿德尔布兰德夺走他最后那点房子和财产时,我们家早就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阿黛拉坐在对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精致的银质手镯,脸上没有丝毫同情。
与亚历山大不同,她从小就在家族的耳濡目染中,知道艾娃和亚历山大那段夭折的包办婚姻,更清楚艾娃当年是如何嫌贫爱富、背信弃义。
一想到自己的丈夫,曾差点娶了眼前这个女人,阿黛拉心底就翻涌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厌恶。
“艾娃,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阿黛拉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像结了冰的湖面。“如果你是来要钱的,那我无能为力。”
她顿了顿,指尖轻叩桌面:“亚历山大已经把我们的大部分财富都投入了国库,那是整个王国的资金来源,我没有权限随意支取。”
她抬眼,目光清澈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至于我们的私人积蓄,是否能借钱给你丈夫,我需要亲自和亚历山大商量。但他目前正在伊利亚半岛与敌人作战,恐怕要等些时日才能答复。”
听到这话,艾娃死死咬住了嘴唇,下唇立刻泛起一圈白痕。
她才不信阿黛拉没有办法,分明是故意刁难!凭什么阿黛拉能住着宫殿,戴着宝石,而她却要为了几个铜板跟商贩讨价还价?
如果当年她没有放弃亚历山大,这一切本该是她的!
怒火像野草般在心底疯长,但艾娃知道此刻不能发作,只能强压下去,挤出一副温柔的表情,声音也放软了许多:
“小阿黛拉,我不是要钱……”她凑近了些,语气带着讨好,“我只是想给我丈夫弄块地,哪怕小点也行,这样我们就能做点小生意,过上体面的生活。你丈夫名下那么多产业,肯定有他用不上的工厂吧?就算只是个小型生产车间也好啊,他靠收取土地租金也赚了不少,难道就不能分一些给家人吗?”
阿黛拉闻言,微微挑了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难以置信地瞪着艾娃。
她向前倾了倾身,声音陡然转冷:“你是建议我利用女王的权力,去篡夺一家由赞赞王室授予经营权的私人企业,就为了你丈夫的利益?”
“你疯了吗?”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警告,“这样做,首先就触犯了现行的反腐败法律,光是滥用职权、以权谋私这两项罪名,就足够让我们姐妹俩蹲一辈子大牢!更别提,这会让赞赞王室在人民眼中的威望彻底崩塌,永远无法挽回!”
阿黛拉的目光像淬了冰:“你不懂现在的规矩了是吗?贵族早就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掠夺平民百姓了。任何社会成员,哪怕是皇室成员,只要碰了腐败的红线,一样会受到惩罚。不,艾娃,就算你是我姐姐,我也绝不会做这种事。”
她顿了顿,语气稍缓,却依旧强硬:“假设你和你丈夫真想经营企业,那就得像其他人一样从零开始:找土地所有者购买或租赁土地,自己找人建造工厂,给员工开体面的工资,生产出足够好的产品,让人们心甘情愿掏钱购买。此外,还得按时向国库缴纳税款,一步都不能少。”
“如果你们能拿出像样的计划书,证明自己能做到这些,”阿黛拉话锋一转,“或许,我可以试着向王室申请一笔利率合理的贷款。但在那之前,别指望我会提供任何帮助。”
说完,阿黛拉从精致的鳄鱼皮钱包里掏出几枚银塔拉,轻轻放在桌上——这是她们共进餐的费用,连给服务员的小费都算得清清楚楚。
之后,她俯身靠近艾娃,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姐姐,路是自己选的。当年你弃他而去时,就该想到会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