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虫肢人 三(2 / 2)
两人回到车内,车门没彻底关拢。小型基地车没有医疗条件,医疗兵一边止血一边替他清创。虫后的口器很脏,断裂面连血带泥,止血钳蘸着消毒水夹住动脉。
“他会死吗?”留鸿雁惊慌失措。
“闭嘴!”医疗兵学来了姬珩的暴躁,“过来夹住这根动脉!这破车连个输血泵都没有,我真服了。”
毕竟没有其他人可用,留鸿雁照做了。手速极快地,她将麻醉剂推进注射器,给对方来了一针。“快开车!这里的医疗环境简直就是灾难,我们得回基地!”
她训斥道。侦察位起身要走向驾驶座,但虫子咬住了他的脚踝。那只被夹住头的虫子引来了虫后,它用前足扎进车门缝隙,凭特种钢材的强韧度,活活撬开宿舍车门。
“那是什么啊?!”钢材断裂的声音响起,车门牵引条被弄断了。于是虫子钻进车门咬住脚踝,留鸿雁叫起来。
“不重要!”侦察兵喊道。咬他的那只没有毒牙。幸好没有,他唤出机甲,目镜盖过头部,用机甲系统递交重武器转移申请。
一个班能调动的重武器还是有限,需提交申请。在那之前他先呼唤了白鸽,用之前那个坐标。激光犁地,七只虫子被粉碎。
他想扑向驾驶座开车,但虫子咬着他不放。虫后加了把力,于是他就被拖下车,头砸在土地上。因为有机甲他没受伤,但虫子随即咬断他的脚踝,咀嚼人足。
由于此前被咬住,他的脚踝没能覆盖机甲。口器轻易剖开肌肉和血管,以其质量压断骨骼。侦察兵惨叫起来,钳着人足,虫子满意地进食。
“退下!”医疗兵喝住想行动的留鸿雁。加特林机枪在车内成型,他刚躺的地方。她冲上去把他拖回来,又趴倒在地扣动扳机。枪口在大开的车门后冒出蓝火,击退虫群。
虽然有防弹外壳,但还是能用冲击力逼退这些虫子。“快开车!”医疗兵回头喊她。
“我抽不出身啊?”留鸿雁说。她双手握着两把止血钳,夹着两个人的动脉。深红肌肉带着刚才的旧血,红成一片,刺鼻气味充斥在车厢里。
中毒那个开始抽搐、口吐白沫、频繁出汗。这是神经毒素中毒的症状,他的肌肉不受控制了。接下来,如果呼吸肌也失去控制,他就会立刻窒息而死。
“啊啊,该死的!”医疗兵怒吼起来。如果要让留鸿雁开车就必须放弃伤员,换位也一样,她们人手不足。
她不想放弃伤员一走了之。就算能让留鸿雁顶上,自己先救助伤员,也最多只能止住失血。这种程度的疼痛足以让人昏迷,更何况其中一个已经中了毒。
虫后被打碎。重机枪穿入防弹钢材,却没能穿透,在外壳下将它全身炸空。其它虫子也在高速射击下被炸空,花花绿绿的腥臭浆液从创口洒出,异常恶臭。
虫后的进化速度显然在加快。它很快就顶着机枪子弹的泼洒迎上来,撞进车门,一口咬在医疗兵胳膊上。金铁相撞,虫后口器没能贯穿机甲。
“滚开!”医疗兵用力甩动右臂,试图摆脱虫后撕咬。机枪因此暂停喷吐火舌,更多虫子扑了上来,控住她双臂。
留鸿雁别无选择。她看见旁边医疗箱里还有麻醉剂,便放下止血钳,在医疗兵“你干什么”的尖锐叫喊中抄起注射器,装上针头吸进满满一管。
而后,她强忍着面对巨虫的生理不适感,对着人头大的虫后复眼把针头戳到底,灌入麻醉剂。接着她重回岗位,再次握住止血钳。真难想象,人造钻石都能铺路了,止血钳居然不能自动夹紧。
“好想法,姑娘!”医疗兵喊了一声,“但恐怕剂量不够无法起效,而且也不知道它们要怎么被麻醉!”
虽然如此,麻醉剂还是给了她一些心理安慰。通讯终端启动,情况缓和让医疗兵脑子清醒了些,至少求援还是能做到。但留鸿雁的下一句话让她脑子嗡嗡作响。
“他死了!”留鸿雁大声说。神经毒素杀死了指挥位,在他留下一片呕吐物之后。恶臭与血腥味弥漫在车里,侦查位的嘴唇因失血而发白。
第二把止血钳夹上他断裂面的静脉,留鸿雁依然空不出手。虫后发现咬不动医疗兵的机甲,便要爬进车里。而现在,车门根本关不上了。
虫后探出头,朝车里吐了口蛛丝。蛛丝命中椅背,医疗兵立刻理清思路,她卸下自己右手臂甲,丢向留鸿雁。
“快跑!”她喊道,“跑得越远越好,我会用车子的坐标消灭虫后!再不跑,蛛丝黏住门你就逃不掉了!”
这场战争与你无关,所以你得活下去。死在一起没有任何好处。
这会葬送整辆基地车,但现在她没别的办法。即使向总部求援也来不及救人了,事态过于紧急,他们本以为能自己搞定,居然没第一时间反馈情况。
虫后咬住她的胳膊,而她用最后一点理智发起通讯。她想报出坐标,但虫后的撕扯让她喊出尖叫,没能说出完整的话。留鸿雁抄起臂甲冲到驾驶室。
她仰头咬牙忍住嘶吼,在目镜实时同步的坐标上,向天际呼唤白鸽。
天际再次染上红色。一道比此前更粗的激光坠落而下,目测超过三米。留鸿雁摔出车门,连滚带爬逃离该范围。
激光淹没基地车,将车身、虫后、人体与附近的虫子一同粉碎。救人一命的恩情、一同劳动的友谊、只言片语的慰藉,尽数化为虚无。
最后一秒,她的衣摆沾染红光,衣服纤维开始解体。留鸿雁脱下这件校服留在原地,朝加油站营业区走去。这一晚太过忙乱,她饿了。
“在那之后我填饱了肚子,在加油站休息区睡了一觉。第二天就着手清理现场。”
坐在自家小木屋里,留鸿雁泡开一碗枸杞茶,咽下泛黄的热水。看来这个世界流行中药,玛蒂尔达看着她想。
“但那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除了几只侥幸逃走、如今仍在森林里游荡的虫子,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那里曾发生战斗。”
留鸿雁低头望向臂上机甲:“只有我,以及我胳膊上这套臂甲可以。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瞬间卸下机甲,并且毫不费力扔给我的,但这套臂甲真的帮了我不少。”
姬珩闭眼默哀。辛格说确实可以,机甲有转让程序。姬珩说那个新人自和他告别后就一直联系不上,没想到是死在了这里。
留鸿雁听明白了。她说他看起来并不暴躁,姬珩说是暂时。他只是对下属和病人不暴躁,会诊时他敢吼所有人。
“不得不说,基地车现在也是这样。”克莱娜顺便提了一句。一如既往没有输血泵、心电监护和呼吸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那是救护车的设备。”辛格去买了瓶罐装汽水回来,它的罐身凉得像刚从北极冰盖下捞出来。“嘿,”玛蒂尔达朝他皱眉,“你从刚才开始到现在已经连喝三罐了。”
这之后,留鸿雁就逗留在加油站附近。她不停与那些虫子周旋,阻止它们靠近道路。而现在,彻底消灭它们的机会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