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不完整的人生(1 / 2)
三清观后山,常年笼着一层薄雾,像给天地裹了件湿冷的纱衣。
青石缝里钻出的荒草浸着晨露,簌簌地往无碑的坟茔上垂,坟茔里埋着的,正是蛊惑易皇,为祸天下的妖道。江真人。
坟前的火云子跪了不知多少个日夜,泪珠砸在石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又顺着石纹往下淌,像是大地也在为这师徒俩的冤屈呜咽。
“师父,我不怕死,只怕死前还带着仇恨和遗憾。”火云子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双目赤红得能滴出血来。
他猛地抬头,视线刺破薄雾望向苍穹,那眼神里盛着的不是祈求,而是近乎偏执的质问,“天若有眼!我师徒二人岂会走到今日!何为天命!不屈服于命运的安排,才是我的天命!”
风卷着他的衣袂翻飞,像一面不肯降下的战旗,连带着坟前的枯草都在风里摇晃,仿佛在回应他的呐喊。
时间像后山的溪流,无声地淌过,一年,一年,又一年。
三清观里永远只剩下火云子一个人的脚步声,日复一日在殿宇间回响。
他重开了当年为易皇炼丹的丹炉,可这一次,炉里炼的不是求长生的丹,而是能炸碎山河的药。
烈焰舔舐着铜炉,发出噼啪的爆响,火星溅到他的手背上,留下一个个焦黑的疤痕。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只是死死盯着炉里的药粉,一次次试,一次次炸,整整三年,铜炉炸裂了七次,他的脸也被炸得面目全非,再也看不出当年俊秀的模样。
可他嘴角却勾起一丝笑,这样,就没人能认出他了,没人能阻止他完成这场精心准备多年的复仇。
四年后,江真人逝世的第十个年头。
新任易皇诞下皇子,民间忽然疯传青云山脉的奇景:寒潭里有幼龙出世,仙气升腾,花火漫天,亲眼见过的人说那幼龙鳞爪分明,连呼出的气都带着霞光,不似作假。
易皇大喜,当即派麾下最得力的禁军将领前去查证。那将领带着人马,跟着三清观观主云江子深入山脉,终于在寒潭边见到了传说中的景象。
潭水蒸腾着白雾,空中飘着细碎的光点,像落了一场星雨。
将领起初还嗤之以鼻,只当是江湖术士的把戏,可下一刻,寒潭水面忽然翻涌,一条尺许长的翠绿幼龙从水里翻涌。
龙须轻颤,龙目有神,在水中游了半圈才潜入潭底,那栩栩如生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信以为真。
将领的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再也不敢质疑,连夜策马回京禀报。
待人马远去,满脸火疮的江云子走进密林深处,弯腰捡起燃尽的烟花筒,指尖还带着烟火的余温。
随后纵身跳进刺骨的寒潭,从潭底取出早已布置好的机括丝线与翡翠幼龙,那翠绿的玉石龙身在水里晃了晃,竟像有了生命似的。
他看着手里的东西,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封了十年的恨意在翻涌。
如今,该收网了。
为了这场复仇,他准备了整整十年,从丹炉里的第一缕火星,到寒潭边的每一根丝线。
从无人问津的苦修,到面目全非的伪装,每一步都踩在宿命的齿轮上,每一分等待都在熬煮仇恨的烈酒。
没过多久,易国皇室在文武百官和数千禁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青云山脉的寒潭边。
这日天清气朗,万里无云,阳光洒在寒潭上,泛着粼粼的波光,像是给这场“迎龙大典”镀了一层金辉。
云江子走到潭前开坛,香炉里的香烟袅袅升起,可他却没有念一句经文。
算算时间,点燃火药的蜡烛,也时候燃尽了。他缓缓抬头,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遍山涧,“师父,徒儿今日,要为你报仇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地骤然变色。
魏湘湘瞳孔骤缩,盯着那焦黑面庞上熟悉又陌生的眼神,云江子,就是火云子!她张了张嘴,却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四年来,埋在山腹里的上万斤火药全部爆发,火舌从地底窜出,瞬间吞没了寒潭边的一切。
轰轰之声接连不断,像大地在发出痛苦的咆哮,整座山峰都在剧烈颤抖,随后轰然崩塌,巨石滚落,尘土飞扬,将皇室众人、文武百官、禁军将士尽数埋进了废墟里。
阳光被尘埃遮蔽,青云山脉的天空染成了血一样的颜色,刚才还祥和的寒潭,转眼成了吞噬一切的深渊。
风卷着硝烟与尘土,在废墟上盘旋,像是江真人的魂魄在低吟,又像是命运在发出冰冷的回响。
三清观后山的那座无碑坟茔,静静地立在远处,像是这场宿命复仇的见证者。
火云子纵身跃入寒潭,冰冷刺骨的潭水如千万根钢针扎进骨髓,他咬着牙没让自己当场暴毙,可湍急的水流裹挟着碎石撞在身上,肋骨断裂的闷响混着内脏翻涌的剧痛,让他几乎窒息。
更险的是头顶滚落的落石,擦着他的后背砸进水里,激起的水浪差点将他卷进更深的潭底,幸而他熟悉这里的环境,才没被砸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