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钟潇虹忧心临平帮、廖文波临时负责人(1 / 2)
我听着光明区区委副书记钟潇虹的话,觉得透着不对劲儿。那话语里,看似随意,却隐隐指向某个敏感的方向。
我直接放下筷子,看向钟潇虹,她的脸庞在灯下显得有几分朦胧,眼神里带着一种试图轻描淡写却又难掩在意的复杂。
“潇虹,什么意思?”我字句清晰地问,目光没有移开,“你的意思是这个令狐也腐败了。”
钟潇虹似乎没料到我这么单刀直入,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她用餐巾纸轻轻沾了沾嘴角。将身体朝我这边倾了倾,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腔调:“你看你,话一到你嘴里就变味儿了。什么叫腐败?是捕风捉影的事,咱可不能这么上纲上线。只是……只是可能和那个老板来往密切了些。你也清楚,眼下这环境,当领导干部的,哪个身边没几个走得近的老板?打交道多了,关系难免就显得近些。水至清则无鱼嘛。”
这番话说得圆滑,倒是把可能存在的问题轻飘飘地归为“交往过密”,用“水至清则无鱼”来开脱。现在社会上的风气确实不如七八十年代单纯了,钟潇虹身为区委副书记,又是在光明区,一言一行必须要特别谨慎,殊不知官场险恶啊。
“潇虹啊,”我往后靠了靠看着她,“你这个想法可有点危险啊。”我注意到她捏着纸巾的上还沾了些淡淡的口红。
“举个例子吧,三学活动刚开始,有杂音,说书记要借机整人,有想不通的,正常。可现在你看,活动扎扎实实搞下来,是不是多少有些效果,调整的干部里那个不该调整!现在干部队伍的风气,确确实实是存在一些问题的,于书记是想从思想根子上解决问题嘛,你看,你不也是从临平到了光明区担任副书记,文静不也是副书记,这些都是重用嘛,关键还是看个人嘛。”
钟潇虹瞥看了我一眼,故作调侃的说道:“怪不得李县长进步这么快,原来是思想转变快,你这是把钟书记和张市长的恩情都忘了吧,改弦易帜姓了于了。一个班子里爬出来的干部,你都不帮着说句话了啊!”
我盯着她继续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令狐要是清清白白,行得正坐得端,谁还能凭空给他捏造罪名?他要是真有问题,”我略微停顿“原则问题,就不好办了。”
钟潇虹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借这个动作平复一下情绪,也争取一点思考的时间。
放下茶杯时,她才带着几分抱怨和辩解的语气说:“你别这么上纲上线,我这不是想着,令狐好歹跟咱们是一个战壕里出来的,当年在临平县,也算共过事。“临平帮”要是真出了事,弄得灰头土脸,张市长脸上能好看吗?”
这话倒是不假。光明区在东原市九县二区里头,地位最特殊,是市委、市政府机关所在地,是全市的政治中心,条件、资源都是顶格的。张叔确实一度非常看重令狐,令狐能从临平县一个副县长,直接调到光明区当区长,就是明证。
我心里明白,钟潇虹绕来绕去,是怕令狐的事万一闹大,会牵扯到张叔,进而影响到他们那个所谓“临平帮”。但这事儿,正主令狐自己都没着急,应该是问题不大,她这个区委副书记倒先急上了,显然是听到些风声就沉不住气了,有点过头,也显得不太成熟。
“潇虹,我明白你是好心,爱护同志,讲情分。但市里面可没有什么平安帮、临平帮的说法。张叔可从没有说过这些啊,这种想法,是组织纪律所不允许的。”
钟潇虹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这间安静的小包房,没外人,才略带抱怨地,声音也放开了些:“哎呀,这儿就咱俩,关起门来说话,你跟我打这官腔有啥意思?这些大道理我还能不懂吗?又不是刚进机关的小年轻。”
看她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不得不把话点得更透些:“潇虹,越是没外人,越得管住嘴,守住心。言为心声,祸从口出啊。张嘴要是总这么没遮拦,心里总存着这些亲疏远近的念头,保不齐哪天就惹麻烦。你是区委副书记,班子里排第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今天这话,这种态度,要是传到于伟正书记耳朵里,他会怎么想?伟正书记这个人,你我都了解,原则性强,眼里不揉沙子。该包容的,他大气,有胸怀;但不该包容的原则性问题,他能含糊吗?难道会因为某个干部是平安县或者临平县出来的,就网开一面?绝不会的!”
钟潇虹被我这接连几个问题问得一时接不上话,脸色变了几变,气氛有点僵。她索性放下了筷子,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好不容易约你出来吃顿饭,想着聊聊知心话,净听你教训人了。我这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看她这样,我语气缓和下来,带上了几分真诚的劝慰:“潇虹,不是教训。是提醒,是心里话。咱俩认识这么多年,又都在这个位置上,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偏偏敏感。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挑毛病呢,一言一行都得掂量着,如履薄冰,不能授人以柄。”
钟潇虹脸色稍霁,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消化我的话。然后,她拿起筷子,给我夹了一筷子清蒸鱼,放进我盘子里,动作恢复了平时的爽利:“行了行了,大县长,知道了,就你觉悟高,原则性强。我以后注意,行了吧?说点正事,这次省委党校的培训班,听说名额挺紧俏的,你应该不回去吧?”
我抬眼看她,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试探:“怎么,你有想法?你要去?”
“区里安排了我和分管文教的副区长去。我就是告诉你一声,顺便也问问你的打算。”她语气里还残留着一点刚才的嗔怪,但明显已经转移了话题,“我这心里有啥事,拿不定主意,还是头一个想跟你商量。”
“我这边还没最终定,县里事多,走不开的话可能就得让别人去。”
这顿饭的后半段,气氛恢复了表面的融洽,都刻意避开了一些敏感话题,聊了聊各自区县的一些不痛不痒的工作,以及市里最近的一些人事变动传闻。
吃完饭,我习惯性地要起身去结账。钟潇虹伸手按住我的胳膊:“坐着吧你。谁不知道你家邓秘书长治家有方,你兜里比脸还干净。听说你买个避孕用品……那啥的钱都得打报告?”她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带着点戏谑。
我脸一热,有些尴尬:“钟书记!注意点影响!你可是区委副书记,这像什么话。”
钟潇虹笑着拿起包,站起身:“好好好,不说了。那你结?展现一下你的实力?”
我立刻坐了回去,也笑着回应:“得,还是你来。这份情我领了,下次有机会我补上。”
晓阳确实对我管得比较严,但也知道这是为我好,怕我在经济上犯错误。不过一顿饭钱,还是没有问题的,钟潇虹这话,虽是玩笑,倒也半真半假。
钟潇虹结账回来,我们一同走出餐馆。“下午回区里?”我问。
“嗯,还有个会。你呢?直接回东洪县?”
“下午没什么紧急事,难得进趟城,看看市容市貌,取取经。晚上回家。”我说。
“我给分管城建的副区长打电话,让他来陪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转转。”
“那行,回头电话联系。”钟潇虹挥挥手,走向自己的车。
钟潇虹走后,一种难得的清静感涌上心头。和钟潇虹的这顿饭,吃得并不轻松,令狐的事,看来并非空穴来风,于书记又是否掌握了更多情况?
我索性在光明区的大街小巷里随意走走。光明区作为市委市政府所在地,在城市管理上确实是下了大力气的。我记得年初,城管和环卫联合整治,力度很大,现在看来效果显着。街面确实清爽了不少,路面干净,车辆行人秩序井然,绿化也有起步。少了些以前的杂乱无章。
我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看着那些为生活奔波的面孔,心里琢磨着钟潇虹今天的话,也联想到更广层面的事。前阵子,市里提拔了一大批女干部,不少进了县区班子担任组织部长或副书记,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平衡性别结构。
上面有明确规定,班子必须配备一定比例的女干部。在这种情况下,一些能力尚可、符合条件的女同志,就容易凸显出来,获得机会。
这当然是好事,体现了对女干部的重视。但显然,不是每个被推上来的女同志,在政治成熟度、大局观、原则性这些方面,都能立刻跟上趟,和那些在基层摸爬滚打、历经多岗位锻炼多年的男同志相比,难免有些差距。
不是谁都能像王瑞凤市长那样,既有魄力手腕,又有深厚的理论功底。人跟人不同,境遇不同,选择也不同,这官场处处都是学问,处处都是考验啊。
我心想,这次去省委党校学习,如果成行,确实得静下心来,好好充充电,也梳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在基层干久了,容易陷入事务主义,需要跳出东洪县,站在更高的层面反思和提升。
想到东洪县,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又浮上心头。我去学习三个月,县里的工作交给谁临时负责,我心里还没底。副县长曹伟兵,年轻有冲劲,但政治上稍显毛躁,焦杨抓党务、群团工作没问题,但处理复杂的具体工作,总欠点火候。
刘超英和刘进京两位老同志,政治上倒是成熟稳重,经验丰富,可已经退居二线,一个政协主席,一个人大主任,让他们临时牵头,局面固然能稳住,不会出大乱子,但工作的闯劲和推进速度恐怕就得慢下来。老同志求稳,不像年轻人那样敢想敢干,这也是客观规律。
我信步由缰,不知不觉拐进了一条老巷子。巷子两边是些有些年头的居民楼,也有不少自建房。我看着各家各户样式各异的门楼,有的贴着光鲜的瓷砖,显得气派;有的就是用几根旧木桩、几块石棉瓦勉强凑合,透着生活的艰辛。
不禁感慨,改革开放这才十几年光景,社会的变化真是翻天覆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也在拉大。
以前大家都差不多,农村基本是家徒四壁,城市基本住在筒子楼、大杂院,谁也比谁富不到哪儿去。现在呢,好比有人还在走路,有人已经骑上了自行车,更有甚者坐上了小汽车。
时代给了每个人机会,但各人的选择、努力和际遇,终究还是起了决定性作用。
整个下午,我就在光明区和旁边毗邻的市开发区转悠,没惊动任何人,以一个普通考察者的眼光,观察着城市的发展变化。开发区的厂房林立,塔吊忙碌,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东洪县的工业园区,还需要加倍努力啊。
大哥大响过几次,都是县里一些日常工作的请示汇报,我简单做了处理。我又想起批发市场的事,给东投集团的张云飞打了个电话,约好后天上午去他办公室见面,具体聊聊他们去南方考察批发市场建设的经验,以及如何与东洪县的项目对接。
第二天,自然是研究公安局的事,市政法委和市公安局已经原则同意,由廖文波同志临时主持东洪县公安局的全面工作,我和副书记焦杨到了县公安局召开了干部工作会,在肯定了田嘉明的工作之后,又宣布了廖文波主持公安局工作的决定,县局班子里,万政委和几个副局长、政治部主任都做了表态之后,已经接近中午。
万金勇一再挽留道:“县长,您看都到中午了,我们食堂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