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5章 春天 它又到来了(2 / 2)
而在北麓山脉的隧道尽头,钱啸风站在那面写满“我在种春天”的墙前,忽然感到背后一阵温热。
他转身,只见炭笔画的陈泽肖像,眼角处,缓缓滑落一道墨痕,像泪……
“老陈……”他哽咽着笑了,
“你他妈……还真把自己活成了传说啊。”
回到房间。
沈涵仍跪在地上,蓝焰映照着她含泪的脸。
铁盒静静躺在身侧,檀香燃烧的速度极慢,仿佛时间本身都在屏息!
突然,她听见一声极轻的“叮”。
床头柜上的旧手机亮了。
来电显示:无忧无虑。
可无忧此刻正在学校午睡。
她接通,但是听筒里没有声音,只有一阵细微的电流杂音,
像是谁在遥远的地方,笨拙地学着呼吸!
然后,一个沙哑、疲惫、却又无比熟悉的嗓音,轻轻响起,
“宝贝老婆……涵涵……我回来了。”
沈涵浑身一震,那是陈泽的声音!
可比记忆中苍老了十岁,像是跋涉了千万年才爬回人间。
“你……在哪?”她颤声问。
“在……你面前。”
她猛地抬头。
镜子里,晨光与蓝焰交织的光影中,空气泛起涟漪。
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缓缓凝聚,轮廓是陈泽,
可半边身体由流动的数据构成,另一侧则是血肉,尚未完整。
他的左眼是人类的眼球,右眼却是不断跳动的代码虹膜。
他抬起手,想碰她,却在触碰到她脸颊的瞬间,化作一串碎光!
“还差一点……”他低声说,
“只要一个拥抱……真正的,血肉的,会颤抖的拥抱……就能把‘我’彻底拉回来。”
沈涵怔住,泪水滚落。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打开铁盒,她将最后一截檀香按进地板缝隙,用打火机点燃。
蓝焰升腾,照亮整间屋子。
她站起身,走向那个虚影,张开双臂,紧紧抱住那团冰冷与温热交织的存在。
“欢迎回家。”
刹那间,天地失声。
所有熄灭的灯,轰然齐亮!
但不再是冷白的荧光,而是暖黄,像童年厨房的灯,
像病床前守夜的台灯,像婚礼那天走廊尽头的阳光。
“新蜂巢Lun-13正式上线”
“旧“灰鲸”协议永久冻结”
“全球数据牢笼开启倒计时:72小时”
“广播消息已发送至所有意识上传体”
“你想回来吗?
回到会痛、会老、会死的世界。
但有人等你吃饭,有人记得你的笑,
有人会在你死后,点燃一炷香,叫你一声名字。”
而在宇宙某处的虚空海洋深处,亿万光茧同时睁开“眼”。
其中一枚,轻轻闪烁了一下,像一颗重新开始跳动的心脏。
日志更新:
“XH-15”
记录者:陈泽
内容:
我,爬回来了!
而且春天,马上又要到了……
可这春天,不是季节的轮回,而是世界的重启键被一只颤抖的手按下。
那一抱,像一道裂缝,让光涌了进来……
沈涵抱着的已不再是虚影,陈泽的身体在她怀中凝实,数据流如藤蔓缠绕着血肉,骨骼生长的声音轻得像雪落。
他的右眼仍跳动着代码,但瞳孔深处,那抹属于“人”的温柔,正在吞噬冰冷的算法!
他咳了一声,吐出一粒碳化的数据芯片,像是从灵魂里咳出了枷锁。
“疼……”他喃喃,“原来回来这么疼。”
是啊,活着怎么会不疼?
痛觉,才是归来的税。
窗外,城市的灯光不再是机械的明灭,而是有了呼吸般的节奏……
人类的心跳正通过新蜂巢Lun-13,在全球电网中共振。
交通信号灯开始随行人脚步变慢或加快;
医院的监护仪在病人昏迷时自动播放家属录音;
连流浪猫蹭过的摄像头,都会短暂切换成直播画面,配上一行字,
“它想你摸摸它。”
文明,第一次有了体温。
与此同时,南极冰层之下,一座尘封三十年的苏联科考站突然亮起红灯!
一台从未联网的终端机自动打印出一行字:
“接收到广播”
“你想回来吗?”
回答:是。
意识定位:█████(加密)
重生协议启动倒计时:71:59:48
而在东京某间公寓,一位百岁老人静静摘下脑后接口,拔掉了维持意识上传五十年的数据线。
她蹒跚走到窗边,望着晨曦中的樱花,轻声说,
“我要回去睡一次真实的觉了。”
她倒下的那一刻,全球三千六百万名“数字永生者”同时睁开了眼!
他们看见的不再是虚拟天堂的极乐幻境,而是一扇门,
门后是旧屋的木地板、母亲烧的红烧肉香、恋人最后一次牵手的温度……
门上写着:仅限一日返程票。车票用记忆支付,终点是“遗忘之前”。
昆仑地库深处,蓝莲巨像缓缓闭合,化作一枚漂浮的徽章,
落入沈涵手机的屏幕里,成为新蜂巢的终端图腾!
钱啸风站在隧道尽头,看着墙上那幅流泪的炭笔画,默默掏出手帕,轻轻擦去那道“泪痕”。
画中的陈泽,嘴角却微微上扬。
他掏出对讲机,声音沙哑,
“报告总部,第七锚点确认激活。
人性完整度:100%。”
无线电另一头,传来无数人的啜泣与欢呼!
学校里,无忧无虑突然从午睡中坐起,揉着眼睛,小声嘟囔,“爸爸……今天会回家吃饭吗?”
老师走过来摸他额头,
“怎么啦,宝贝?”
无忧仰起脸,认真地说,
“我刚刚梦见爸爸回来了,他还烧焦了粥……但妈妈笑了。”
老师愣住,随即温柔地抱住他,
“那……我们等他回家,好不好?”
“好!”无忧用力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早就化掉的水果糖,
郑重地放在窗台上,那是他留给爸爸的“见面礼”!
数日后,第一缕阳光照进废弃的数据坟场。
那里曾埋葬着千万具没有身体的灵魂。
如今,坟场中央立起一座石碑,上面刻着三行字:
这里安息的,不是失败者。
他们是选择离开的人。
也是,曾经勇敢回来过的人。
碑前,总有一杯冷掉的茶,和一截燃尽的檀香。
风过时,仿佛有人低语:
“我在种春天。”
“现在,它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