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渊低语与青衫行（1 / 2）

层岩巨渊的深处，时间仿佛都畏惧此地的死寂而放缓了流淌。众人在一处相对稳固的矿洞角落稍作休整，劫后余生的喘息声与滴水声交织。林涣确认每个人都无大碍后，目光落向了那道一直静立在不远处阴影中的青黑色身影。

她步履无声地走近，矿洞内微弱的光线在她青色的衣袂上流转，宛如幽潭中漾开的涟漪。

“魈，”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能麻烦你暂时留在这里照看一下吗？我去去就回。”

魈抱着臂，金色的眼眸在昏暗中如同两点不灭的星火。他闻声侧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没有询问，没有质疑，只是极轻微地颔首，从喉间逸出一个低沉的音节：“嗯。”

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如同磐石般接过了这份无声的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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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涣循着夜兰离开的方向，步入一条更为僻静的矿道。这里的空气更加湿冷，岩壁上遍布着诡异的、仿佛被巨大力量撕裂后又重新愈合的纹路。在矿道的尽头，夜兰正背对着她，纤长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考古学家般的专注，轻轻抚过一道深嵌入岩壁的古老刻痕。

“夜兰。”林涣在几步外停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破了此地的沉寂。

夜兰的动作未有丝毫停顿，指尖依旧停留在那冰冷的岩石上，仿佛早已知晓她的到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出所料的、慵懒的调侃：“哦？真是稀奇。前辈不去安抚那些受惊的‘小朋友’，怎么有雅兴来围观我办公了？”她微微偏头，眼尾的余光扫过林涣，“迷路了？”

林涣对她的尖刺恍若未觉，缓步上前，与她并肩而立，一同审视着那蕴含未知信息的岩壁。她的语气温和，却直接切入了核心：“你家的「星罗布斗术」，在这种地方施展，对自身的损耗不小。我只是想来问问，是否需要帮忙。”

“帮忙？”夜兰终于轻笑一声，彻底转过身，双臂环抱，好整以暇地看着林涣。那眼神锐利如她手中无形的丝线，带着几分玩味的审视，“前辈，我们夜家世代修行此术，处理过的情况未必就比您见过的少。况且……”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像猫儿逗弄爪下的猎物，“您不是一向最怕和这些‘陈年旧事’沾边吗？怎么，今天转性了？”

这话语像一根细小的冰刺，精准地扎向林涣试图回避的领域。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但声音依旧维持着平稳的湖面：“一码归一码。此地凶险，多一份力总是好的。我只是……不想有人因不必要的消耗而受伤。”

“不必要的消耗？”夜兰摇了摇头，姿态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前辈，寻找出路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责任。就像……”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岩壁，望向了留守原地的魈，“您把照看他们的责任暂时交给了魈上仙一样。我们各司其职，不是很好吗？”

那话语里的坚持，以及那层“别多管闲事”的意味，清晰地传递过来。林涣看着她，知道这是属于夜兰的骄傲与准则。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终是选择了尊重，那声叹息轻得像一缕即将散去的风：“……我明白了。”

见她似乎被劝退，夜兰的语气稍微放缓了些许，但那层礼貌的隔阂依旧存在：“放心，若有真需要援手的时候，我不会硬撑。毕竟……”她转回身，重新将注意力投向岩壁，声音渐低，却字字清晰，“把所有人都安全带出去，才是首要目标，不是吗？”

林涣在原地静静站了片刻，凝视着夜兰那专注于工作的、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她知道，有些防线，不是靠好意就能轻易跨越的。

“好。”她不再多言，转身，衣摆划开一个安静的弧度，“那你……一切小心。”

就在她走出几步，即将融入来时方向的昏暗时，夜兰的声音再次自身后响起，不高，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

“前辈。”

林涣停步，回首。

夜兰依旧背对着她，仿佛刚才那声呼唤只是错觉，但她的叮嘱却清晰地传来：“……谢谢你的好意。还有，看好那个稻妻来的莽撞鬼，别让他再给我添乱。”

这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认可与托付吗？林涣眼底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没有回应，只是重新迈开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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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悄无声息地回到众人休憩之处时，烟绯正好开始叙述此行的原委。林涣如同一片羽毛般落在魈身侧不远的地方，没有惊扰任何人。魈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一瞬，确认无恙后，便再次移开，警戒着四周。

烟绯语气认真，带着律法咨询师特有的使命感：“我来层岩巨渊，是想找回遗嘱中提到的「太威仪盘」。”

“太威仪盘”四字入耳，林涣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住了一帧，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绊。她眼底有瞬间的凝滞，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但涟漪尚未荡开，便被更深的沉静强行压下。她迅速恢复了常态，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收拢。

烟绯继续道：“许多年前，我的委托人将这一法宝交给有志之士，希望这件宝贝能在需要它的地方发挥作用。而据目击者说，那个接收法宝的人带着它往层岩巨渊去了，此后便下落不明。”

林涣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目光低垂，落在布满尘灰与碎岩的地面上。她的视线似乎拥有了穿透力，能越过冰冷的地层，窥见那些被时光与黑暗共同封存的、血与火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