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枯林谋策 邪影蠢动(1 / 2)
北境的风如同亿万把冰冷的刮骨钢刀,永无止境地嘶吼着,卷过荒芜死寂的平原和嶙峋扭曲的山峦,将一切生机与温度都吞噬殆尽。就在许杨依托和风巨舰的“寰宇传音阵”远程协调,西翎雪麾下军队以惊人速度占领黑风坳并初步建立起前线补给与医疗中心的同时,无数双隐藏在阴影与废墟中的、属于佐道的眼睛,正贪婪而警惕地注视着北凛城及其周边发生的一切异动。这些窥探者如同依附在巨兽身上的虱虫,将他们所捕捉到的零碎情报——大批军队分不同方向离城、黑风坳易主升起陌生旗帜、那艘庞然巨舰依旧沉默在北凛城城中如——通过密语、符鸟、乃至阴邪的秘法传讯,如同无数条细微却致命的毒液溪流,悄无声息地汇向同一个终点:西北方向的枯骨林分舵。
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宗派分舵,不如说是一座用无数惨白骨骼、漆黑金属以及绝望灵魂强行浇筑、扭曲而成的巨大活体堡垒。高耸的骨质尖塔刺破阴沉的天空,墙壁由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肋骨交错嵌合而成,缝隙间流淌着暗绿色的粘稠液体。空气中永恒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腐臭味、甜腻的血腥气以及一种尖锐刺耳、仿佛能侵蚀神魂的灵力杂音。这里是佐道在北境最为重要的军事指挥中枢,如同邪恶心脏般跳动着,负责调度那庞大的、不知疲倦的傀儡军团与协调各处如同蝗虫过境般的劫掠行动。
此刻,堡垒最深处,一间仿佛位于某种巨型生物胸腔内部、墙壁皆由弧度惊人的巨大肋骨围成的宽阔厅堂内,一个宛如从远古神话中走出的庞然大物,正背对着门口,矗立在一面巨大的、由无数张经过邪法鞣制、仍保留着痛苦人脸纹路的皮膜拼接而成的北境地图前。他身形魁梧得近乎畸形,身高接近一丈,浑身肌肉贲张如岩石,皮肤呈现出一种金属般的青黑色光泽。最为骇人的是他肩胛骨下方,竟还反常地生长着另外两对稍短一些、却同样布满坚硬角质和恐怖怪力、足以生撕虎豹的手臂——这正是坐镇枯骨林分舵的佐道十二祭司之一,以狂暴绝伦的力量和残忍嗜血本性闻名的六臂力司。
一名身着破烂黑袍、面色惨白如纸的低阶执事正匍匐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粘滑的地面,用颤抖不止的声音将各地汇总来的最后几条情报结结巴巴地禀报完毕,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
“哼,一群藏头露尾、自诩正道的鼠辈,总算舍得从他们的龟壳里探出头来了?”六臂力司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闷雷在布满熔岩的胸腔中滚动,他甚至懒得转身。最上方的一只手臂随意地向后一挥,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力量便精准卷起地上一支用大腿骨打磨而成、笔尖蘸满暗红粘稠颜料的骨笔,在那张巨大的皮膜地图上划出数个狰狞的箭头和扭曲的标记,将龙血盟与大西国联军几路大军的粗略动向粗暴地标注出来。
他缓缓转过身,那张脸堪称噩梦的具现。一道深刻的、仿佛被巨斧劈开的疤痕几乎将他半张脸撕裂,翻卷的皮肉早已愈合,却留下永久的狰狞。剩下的那只独眼闪烁着毫不掩饰的、野兽般的凶戾光芒,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执事,如同在看一只蝼蚁。“西翎雪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片子,”他嗤笑一声,声音带着浓痰般的黏腻感,语气充满了赤裸裸的鄙夷,“玩什么权力平衡的把戏,连清理几个吃里扒外的自家官员都要借我们佐道的名头,遮遮掩掩,拖泥带水,真是天大的笑话!”他居于中间的一只巨手猛地攥紧,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爆响,空气都被捏得发出一声呜咽。“我们佐道,行事何须看人脸色?何须瞻前顾后?要杀便杀,要抢便抢!力量!唯有绝对的力量才是唯一的真理和法则!”
他踱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地图前,六只肌肉盘虬的手臂交错抱在胸前,那只独眼死死盯着那几个新划上去的箭头,特别是那个代表西翎雪主力大军、笔直指向枯骨林方向的粗壮黑色箭头。“啧,这疯丫头倒是比老子想象中还要狠辣果决一点,”他舔了舔肥厚且布满裂纹的嘴唇,露出一个足以令小儿止啼的残忍笑意,“反应过来我们假戏真做、开始真正炼化北境的‘人形资源’后,居然真敢直接点齐兵马来找老子晦气。有胆色!”
但随即,他的笑容变得愈发狰狞和轻蔑:“只可惜,空有胆色,不过是无头苍蝇!她以为仗着人多势众,就能在这茫茫北境把我佐道连根拔起?蠢货!天真!”他的一只手指猛地戳在地图上,几乎要将皮膜戳穿,“北境这么大,山高林密,沟壑纵横,她知道我们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我们佐道可不是来跟她玩排兵布阵、攻城略地的过家家游戏的!”
他的思路清晰而残酷,带着纯粹的邪恶功利性:“对我们来说,这广袤北境不过是一片暂时还算肥硕的田地!田里的庄稼(他指的是数以万计的百姓和蕴藏的灵物资源)自然要趁主人反应过来之前尽快收割!谁会傻到为了守护几块田里还没收完的庄稼,就去跟全副武装、人数众多的农夫(指西翎雪的大军)硬碰硬?这种赔掉自家性命、亏光老本的愚蠢买卖,老子才不干!”
他的策略简单直接:利用地形和分舵的防御力量,层层设阻,最大限度地拖延西翎雪大军的进军速度,为其麾下散布在各处的“收割队”争取到更多宝贵时间,掠夺更多的人口、财物、灵药资源,然后化整为零,利用早已挖掘好的密道和传送阵,遁入茫茫北境深处,等待下一次机会。
“黑风坳那个只会摆弄药罐子的废物魍魉!”六臂力司似乎想起了什么,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脸上满是鄙夷,“炼了一辈子血丹,号称血丹尊者,结果呢?居然被西翎雪那个小娘皮带着几个帮手就给宰了,连坛子都让人端了!真是把教主和副教主大人的脸都丢尽了!死不足惜!”他对同僚的死亡毫无怜悯,只有赤裸裸的蔑视和一种物竞天择的冷酷。
就在这时,厅堂中央那团永不熄灭、日夜燃烧着幽绿色邪异火焰的篝火,火焰猛地一阵剧烈摇曳,火舌窜高数尺,颜色变得愈发深邃幽暗,仿佛骤然连通了某个不可名状的异界维度。紧接着,一个模糊而扭曲的身影缓缓从跃动的火焰核心中浮现出来。他身着宽大无比的暗紫色法袍,袍袖上绣着难以理解的、仿佛在不断蠕动变化的深空图案,脸上戴着一副毫无表情、光滑如镜、反射着诡异火光的纯白面具,唯有一双深邃得仿佛两个微型黑洞、能吞噬一切光线与灵魂的眼睛,透过面具上冰冷的孔洞显现出来,漠然地注视着外界。
佐道副教主!
他的出现无声无息,没有带来任何强大的灵力波动或威压,仿佛只是一个没有重量的虚幻投影,却又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源自生命层次绝对差距的恐怖。然而,六臂力司在看到这身影的瞬间,脸上所有的狂妄、不屑和残忍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极致敬畏、疯狂崇拜与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的复杂神情。他庞大的身躯甚至不由自主地微微躬下,那六只足以开山裂石的手臂也恭敬地垂在身侧,以示绝对的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