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识臣丘养浩(2 / 2)
王宪连忙躬身道:“陛下明鉴。新宁伯骁勇,初战告捷已是大功。如今前线粮草尚足,将士用命,只要后续稳扎稳打,定能再创佳绩。”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内阁令户部加急转运粮草,晋商那边也已沟通妥当,承诺全力配合,断不致误了军需。”
朱厚照点点头,将战报往御案上一拍,语气里既有欣慰,又有不满:“传朕的旨意,嘉奖宣府前线将士!初战有功,赏白银千两,绸缎百匹。”
“臣遵旨!”王宪躬身领旨。
朱厚照重新坐下,目光落在战报上,脸上的笑意又淡了些。初胜固然可喜,可宣府的局势依旧复杂。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忽然想起病中的王守仁,若是先生在此,定能再给些稳妥的建议。同时又感叹,知兵的人还是太少。
殿外的风穿檐而过,吹动檐角铜铃,叮当作响,却衬得殿内愈发静。王宪见皇帝神色又沉了下去,便知他仍在忧心后续战事,也不敢多言,只垂手侍立。
御书房内,檀香依旧袅袅,烛火映着案上堆叠的奏疏,泛着沉沉的光。朱厚照刚批完宣府战报,指尖还残留着朱笔的墨香,心头虽因初胜稍缓,却仍被边务的隐忧萦绕——宣府战事初定,作为北疆屏障,城防、兵丁、火器诸事,桩桩件件都需筹谋,正愁无对症之策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案角一卷未曾拆封的奏疏。
那奏疏封皮素净,朱红印泥钤着“监察御史”字样,一行“陈蓟辽边务十事疏”的题字,恰入了他的眼。朱厚照指尖一顿,随手拈了起来,本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待展开读了开篇一句“其一谓本镇军士逃故寖多,今欲清勾族丁,徒尔繁扰,无益备御,莫若募住壮士,以补关营原额”,眉峰便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他逐页细阅,指尖随着疏文缓缓划过纸页。读到“燕河一路墩台久隳,宜用永平府卫军人佐之”,便想起宣府城外那些年久失修的堠台,前日战报里若不是李彬加固及时,险些被虏众趁虚而入,心里暗忖:“这话说到了点子上”;读到“复设太平寨参将,屯兵为援应”,眼底闪过一丝赞许——边地重镇,岂能无得力将领坐镇?前番宣府若不是补了李彬、曹安,怕是难有初胜;
及至“小庄并入大庄,筑墉设堠”“仿古保甲法,团结训练”,他指尖在案上轻轻点划,神色愈发专注——这正是安抚边民、断绝虏众劫掠之源的良策,与宣府当下需安定民心的诉求不谋而合;读到“加给夜不收行粮”“多铸火器、以税钱督办火药”,朱厚照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眼底亮了起来.夜不收冲沙冒雪,宣府战事里多亏了他们探得虏情,加粮饷正是收拢人心之举;而火器匮乏,恰是各边镇短板,总靠自己的内帑也不够啊。丘养浩竟连罚锾铸器、税钱办火药都想到了,当真是细致;
最后读到“募商籴粟实塞下”“补养战马”,他长长舒了口气,将奏疏往御案上一放,指节轻轻敲击着纸面,脸上露出久违的舒展笑意。蓟辽与宣府唇齿相依,粮草、战马皆是边军命脉,这些事若能办妥,北疆屏障便稳了大半。
他翻到奏疏末尾,目光落在“监察御史丘养浩”六个字上,指尖按在署名处,眼底闪过亮色,心里暗道:“好一个丘养浩!真是瞌睡了送枕头!”前番宣府战事暴露的军心、城防、火器、粮草诸般问题,蓟辽这边亦是积弊已久,正愁无人能条分缕析给出对策,偏这丘养浩便递上了这十事疏,条条切中要害,件件可行,竟似揣度着他的心思一般。
一旁侍立的张大顺见皇帝神色舒展,眉峰不再紧锁,反倒带着几分喜色,悄悄松了口气,却不敢多言,只垂手立着。
朱厚照此刻豁然开朗的心境——先前的烦闷被这封奏疏冲散了大半,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北疆边务,总算有了明晰的着手之处。
朱厚照将奏疏重新展开,又细细读了一遍,每一条都用朱笔在旁轻轻圈点,嘴里喃喃道:“此疏所言,句句切中时弊,可行!可行!”他抬眼对张大顺道:“传朕的旨意,召监察御史丘养浩即刻入宫,朕要当面问他!”语气里满是急切与赏识,竟比初见宣府初胜战报时还要欣喜几分。
陈敬连忙躬身领旨:“奴才遵旨!”转身退去时,见御案上那封奏疏被朱笔圈点得密密麻麻,心里明镜似的——这位丘御史,怕是要因这封疏奏,得了圣上的青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