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那不勒斯三部曲(8)(1 / 2)
他们本以为陈清野是酒力不支醉倒了,可是陈清野刚一倒下去,外面立刻冲进来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不顾正在用餐的客人们的目光和安母的惊讶声,“各位是做什么的呀……”七手八脚地把陈清野抬走了,不知什么时候,救护车也已经停在外面,斯通赶紧拉上对突发情况一脸懵的安桂贤,在救护车离开之前冲了上去。
这个动作非常极限,但凡慢了一拍,救护车就会远远遁去,而斯通完全是头脑一热就跳上来了,还拉上了发愣的安桂贤;把昏迷的陈清野安置好后,那些人才注意到私人救护车上多了两个人,和斯通你看我我看你,此时无声胜有声,斯通确信他们的脸上都出现了“我真想现在打死你们两个龟儿子”的,非常恼怒的表情。
最终还是为首的医生努力客气地说,“你们是陈先生的同学吧。”
“是朋友。”
擅自闯入救护车是个很莽撞的行为,斯通顶着这么多医生的目光,咽了口口水,被一堆管子包围的陈清野的侧影给了他说话的勇气,他强作镇定地说道,“那个,他怎么了?我们也是关心他的人,之前我就感觉他有身体的问题,但是他一直不说。”
医生们对这两个毛头小子忽然跳上救护车这事十分不悦,要不是为了保持安静不吵到陈清野,可能有人要破口大骂了,斯通看他们交头接耳了一会。
救护车在路边停下了。
还是那个为首的医生,慈眉善目地对他们说,“我给你们说就诊的地址,你们想来看他的话,就到慈安中医院来,好不好?这是我的名片,来我办公室来找我就行,我带你们去看他,现在我们真得走了。”
他俩被礼貌而快速地地请下了救护车,斯通怀疑如果可以的话,为首的医生会一脚把他们踹下;安桂贤还惦记着那桌没吃完的自助餐,强行把斯通拉回店里吃完蛋糕和剩下的菜,他一边吃,刚才的场景一遍遍在脑内上演,痛心疾首地责骂道,“我说你,你你你,脑子搭错哪根弦了,人家带昏迷的病人上救护车做急救,你去凑什么热闹,还拉上我,不行了,一想到刚才跟智障似的,脚趾要抠出水映长岛三室一厅了。”
“臭小子你懂什么,这是关心则乱。”安桂贤的妈妈围巾擦着手走了过来,她是个常年挂着笑的胖阿姨,虽然衣服上遍身油污,依旧让人忍不住地想亲近,斯通打量着那个医生给他的名片:他姓张,上面显示,他是一名治疗心脏病的医生,这让斯通想到张医生刚才说到的慈安中医院,最卓越,最出名的是诊治心脏有关症状的疾病,再加上陈清野不能体测,难道他有心脏病?
“妈你活干完啦……”本来正准备把陈清野没吃完的那份替他分担了,正要大快朵颐的安桂贤看到妈妈来了瞬间老实,吐出已经咽下去的半块冻豆腐,原封不动地放回陈清野的碗里,他以为自己的慢动作很隐蔽,谁知姜还是老的辣,安母眼见瞄到了,一汤勺敲在脑袋上,“怎么这么馋嘴!”
“我是不浪费食物好不好!”
“斯通啊,吃得还习惯吗?”安母和斯通是老熟人了,自从得知陈清野是恐袭中的孤儿,在孤儿院消失后一个人独自在社会上谋生,顿时心生怜爱,对他就如同亲生母亲一样慈爱,时不时向安桂贤打听这个孩子的近况,长吁短叹命运无常,每逢佳节过年,她都会单独做一份,托安桂贤带去送给斯通,生怕他没父母做饭而难过,有时候甚至比自己亲儿子那份还丰盛。
“可以的。”年轻人的生日派对上突然进来年轻人的父母,斯通变得拘谨。
他不擅长应对他人的热情,尤其是长辈对后辈无缘由的疼爱。
“哎呀,千万别和阿姨客气,阿姨都听说了,小贤能通过特招是你和陈同学帮的忙吧,他啊,平时哪能打得起精神专心读书。”安母的语气带着溺爱的嗔怪,“阿姨还没专门请客来感谢你们呢,改天一定要来家里做客,阿姨亲自给你们做好吃的。”
安母看向窗外,完全看不到救护车来过的痕迹,路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她轻轻说道,“没想到陈同学身体不好……这孩子,看着好好的,真是遭罪。”
“妈你能看出来他身体有问题啊。”安桂贤嚼嚼嚼大鸡腿,和斯通的忧心忡忡不同,他看起来是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废话,他一倒下救护车就来了,人家家里有钱,肯定是专门有人跟着他,有医疗团队随时为他待命,这种情况了,肯定是身体有很大的问题呀。”安母想了想,又拍儿子的脑袋,“我怎么生了你出来呢?不像妈妈一样蕙质兰心的,一点也不知道体贴人,这样下去可是会没朋友的。”
这种情况下斯通就很佩服安桂贤了,佩服他随时都忘不了的口腹之欲,他知道安桂贤绝对是和陈清野有感情的,而且一点也不比他的差,但是在斯通为朋友的身体心急如焚,恨不得下一秒就直奔慈安中医院的时候,安桂贤一定要斯通等自己把桌子上的东西全吃完,包括锅里的,他碗里的和陈清野碗里的,堪称桌面清理大师。
十几分钟后,他对面的饕餮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斯通不满地说你天天这么吃下去,还说练什么倒三角身材,我看是早晚有一天要成三角饭团身材;当时只道是寻常,没想到多年后一语成谶,安桂贤愈发肥胖,以养年猪的进食标准严苛地要求自己,果然达到了喜人的两百多斤。
慈安中医院,天花板上冷白灯光倾泻在磨石地板上,地板上全是昨夜暴雨留下还未干涸的零乱脚印,护士们踩着软底鞋穿梭,身影被走廊尽头的日光灯拉得忽长忽短。她们的白大褂下摆掀起细微的风,经过时留下香皂和酒精混合的气息。
斯通按照名片问路,找到了张医生,他一眼就看到专门设立的特殊急诊室里,陈清野靠在床头,眼睛盯着上方,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嘀嗒”声,上面的绿色数字和他身处的无菌泡一起安稳地轻轻跳动,张医生带着一群人,正俯身叮嘱着他什么。
有了前车之鉴,这个时候进去打扰他绝非善举,斯通不想再经历一遍尴尬场面了,和安桂贤一起在门外坐着,医院的凳子滑溜溜的,身体一放松就容易滑下来,这是防止有病人悄无声息地死掉而做的设计。
“陈先生,你的同学们好像来看你了。”张医生收起登记簿,对他展露微笑。
“哦,让他们进来吧。”陈清野说道,他的额头有一块淤青,是刚刚昏迷在桌子上磕出来的,张医生多看了那处淤青两眼,如果不是陈清野平时去哪里都有人专门关注他,及时把他带上救护车,陈清野这会很有可能已经死了,但是陈清野则显得无所谓一样,看不出丝毫在生死边缘走过的害怕。
经历太多次,他已经麻木了。
看着医生陆陆续续地离开,护士为他掖上被角,看着斯通他们有些犹豫地走进来,陈清野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从正冠镜里瞥了一眼自己的形象,嘴唇,脸和天花板一个颜色,实在不太精神,面对朋友们,他不顾滞留针地抱起手臂。
“想问什么就问吧。”
陈清野闭上眼睛,冷冷地说。
“你的VIp病房里能吃蛋糕吗?”
听到安桂贤的话,陈清野睁开眼,发现此人还打包上了生日蛋糕,正在以恳请的目光看着自己,顿时无语,“不是你真的有毛病吧,我都这么惨了,你还要当着我这接下来断水断食的人的面吃蛋糕。”
安桂贤被奶油的香味勾得浑身痒痒,舌头快成精了,声音透过无菌泡略微失真,但那对事物的渴望却重如泰山:
“所以能吃吗?”
“不准吃……算了,吃吧,反正这里也没别的病人,在无菌泡里也不会被污染。”陈清野以手遮面,不去看安桂贤志得意满地拆开包装,对蛋糕大吃特吃,还一边问斯通要不要的样子,更加深刻地感觉自己是不是在哪方面亏待了安桂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