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实力降级(1 / 2)
莫邪回来时,吴俊泉依旧在打坐运功。
只有空空如也的桌子似乎证明他中途醒来过一次。
莫邪端坐于榻上,少年眉眼如画,呼吸匀长,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莹润气罩,与世隔绝。
莫邪静静凝视着他,冰冷的眼眸中难得地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今日在那山谷林中遭遇的离奇之事,如同鬼魅般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
清晨他带着吴俊泉在那片雾气氤氲的山谷林间泡浴,以期缓解其体内寒毒。
送吴俊泉回房入定后,他也盘坐于对面,想着也来巩固一下自己的魔功。
就在他运行了一个小周天时,一个奇异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莫邪!过来!过来!过来……”
似呼唤,似低吟,直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缥缈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引导着他不由得再次走向那片幽深的树林。
林叶比清晨更加静谧,连鸟鸣虫嘶都消失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就在那汪他们清晨泡浴的寒潭边,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又是那个戴着白猴面具的人。
面具雕刻得栩栩如生,却又透着一种非人的诡异,空洞的眼窝后,看不清任何情绪。
在那面具人的脚边,依旧安静地蹲坐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猴子。
那白猴的毛色纯净得不染一丝杂尘,一双赤红色的眼珠正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莫邪,眼神中竟似有几分人性化的审视与…狡黠。
白猴面具人并未开口,但那直接作用于莫邪脑海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沙哑,不带丝毫情感:“你渴望力量,复仇的力量吗?”
莫邪心中警铃大作,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手已按上腰间软剑的剑柄。
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深不可测,非正非邪,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不必紧张。”
那声音似乎带着一丝嘲弄,“我与你,目的或许不同,但路径或有交集。”
面具人缓缓抬起手,掌心托着一物。
那是一颗龙眼大小的丹药,奇异的是,丹药周身竟泛着灼灼的火红色光芒,仿佛内里禁锢着一团微缩的烈焰。
即使隔着数步之遥,莫邪也能感受到那丹药散发出的灼热能量波动,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血脉贲张的腥甜气息。
“这是什么?”莫邪的目光,忍不住被那颗丹药吸引。
“此乃赤炎魔元丹!”
面具人的声音带着诱惑,“汲取地火精华,融煞气炼制。于你此刻修炼的魔功,乃是无上补品。服下它,炼化它,可抵你十年苦修。”
十年苦修!莫邪的心脏猛地一跳。
复仇的火焰在他胸中日夜焚烧,力量的诱惑对他而言,如同沙漠中的旅人渴望甘泉。
他太需要力量了,需要足以颠覆一切,手刃仇敌的力量!
然而,那声音接下来的话,却如同冰水浇头,带着彻骨的寒意:“只是此丹能量霸道无匹,你如今凡胎肉体,经脉脆弱。吸收过程,犹如烈火焚身,万蚁噬骨,痛苦非常。稍有差池,压制不住其中狂暴能量,便是……全身经脉尽断,爆体而亡之下场。”
风险与机遇并存,而且是九死一生的风险。
莫邪的目光死死盯住那颗火红色的丹药,脑海中闪过尸山血海,闪过至亲惨死的面容,闪过仇人那张狞笑的脸。
痛苦?死亡?与那刻骨铭心的仇恨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你为何要帮我?”
白猴面具人缓缓道:“我自然有我的目的。与你而来并不冲突!若是你心生疑虑,我可以将这枚丹药收回。”
莫邪不再有丝毫犹豫,上前一步,伸手接过了那颗“赤炎魔元丹”。
丹药入手滚烫,仿佛一块烧红的炭火,那股灼热感顺着手臂经络,直窜心脉。
“记住,炼化之时,需凝神静气,引导药力归于丹田魔种,切不可被其中煞气侵蚀神智,否则,功力虽涨,人性尽失,沦为只知杀戮的魔物。”
面具人最后告诫道,声音渐趋飘渺。
待莫邪抬头,那白猴面具人与那只诡异的白猴,已如雾气般消散在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手中丹药的灼热感真实不虚。
莫邪本欲就地在那山谷中寻一隐秘处,立即开始吸收这魔丹。
此地灵气充沛,且人迹罕至,似乎是理想的修炼之地。
然而,当他准备盘膝坐下时,心中却莫名地闪过一丝悸动与不安。
吴俊泉……
那个纯净得如同山间清泉的少年,还在客栈房间内入定。
他若离开太久,俊泉会不会就此离开?
这缕牵挂来得突兀,却真的是他心中所想。
不能让他趁机跑了!
几乎是毫不犹豫,莫邪将那滚烫的丹药紧紧攥在手心,身形如电,急速掠出山谷,朝着客栈方向返回。
当他轻轻推开房门,看到吴俊泉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安然无恙地在床上打坐运功时,他那颗因紧张而微微提起的心,才悄然落下。
目光扫过房中的圆桌,上面他离开前吩咐店小二准备的丰盛饭菜,此刻已是碗碟空空,一丝不剩。
莫邪微微一怔,随即眼中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与欣慰。
他以为吴俊泉是在入定间隙醒来,因体力消耗巨大而将饭菜吃光了。
能吃是好事,说明他身体正在恢复。
“定是饿坏了。”莫邪心中暗忖,嘴角几不可见地柔和了一瞬。
他立刻转身,再次轻声吩咐店小二,重新置办了一桌同样精致的酒菜,温在灶上,只待吴俊泉再次醒来便能享用。
安排好这一切,他回到房中,在吴俊泉对面的榻上坐下。
见吴俊泉呼吸平稳,面容宁静,显然一时半会儿不会从深层次入定中醒来,莫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杂念。
是时候了。
他再次取出那颗“赤炎魔元丹”,火红色的光芒在略显昏暗的房间内幽幽闪烁,映照着他坚毅而冷峻的侧脸。
不再迟疑,他仰头,将丹药吞服入腹。
丹药入口即化,仿佛一道炽热的岩浆顺着喉咙直坠而下!
“呃!”莫邪闷哼一声,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狂暴能量在他体内炸开!
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猛地刺入他的四肢百骸,疯狂地冲击、撕裂着他的经脉。
皮肤表面迅速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细密的汗珠刚渗出便被蒸发成白汽,他整个人仿佛被架在烈火上炙烤。
剧烈的痛苦让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但他死死咬紧牙关,甚至连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惊扰了对面的少年。
他按照那面具人所授之法,以及自身魔功的运行路线,强行收敛心神,引导着那股狂暴灼热的能量,向着丹田处那已种下的魔种汇聚。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且痛苦的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舞蹈,在岩浆中跋涉。
他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痛楚海洋中浮沉,几次濒临崩溃的边缘,全靠着一股复仇的执念死死支撑。
周身开始弥漫出淡淡的、带着灼热气息的黑色魔气,如丝如缕,萦绕不散。
……
而此刻,深度入定中的吴俊泉,他的意识正遨游于一片更为浩瀚神秘的所在——他的识海。
这里无天无地,唯有浩瀚无垠的星空与氤氲的先天之气。在这片意识世界的中央,一道身影悄然凝聚。
依旧是满头如雪银丝,长及膝弯,随意披散。
但发丝下的面容,却年轻得令人惊叹,俊朗得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灵秀之光,五官完美得不似凡人。唯有那双眼睛——那是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
眼中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悲悯慈爱,只有无尽的深邃与漠然。
仿佛亘古存在的星辰,见证过宇宙的诞生与寂灭,万物的生长与凋零,在那浩瀚的视界下,个体生命的悲欢离合,渺小如尘。
“爷爷。”吴俊泉的意识化身在这片空间凝实,惊喜地唤道。
尽管对方容颜年轻,但那源自灵魂深处的联系与敬畏,让他自然而然地使用这个称呼。
加上天道爷爷也不是第一次现身在他的识海。他几乎可以确定。
天道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吴俊泉身上,仿佛已洞悉他此刻的修行状态与心中所想。“泉儿,你已触摸到天海诀第十二层的壁垒。”
“是,爷爷。”吴俊泉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与跃跃欲试,“我感觉只需再进一步,便能冲破关卡,踏入新的境界。”
“停下。”天道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瞬间抚平了吴俊泉意识中所有激荡的涟漪。
吴俊泉一怔:“为何?”
天道的眼神如同镜湖,映不出丝毫情绪:“第十二层,乃是天海决真正的分水岭。跨过之前,你虽身负绝学,内力超凡,终究仍在‘武’之范畴,是凡尘中一强者罢了。”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给吴俊泉消化的时间,随后,那漠然的声音继续阐述着关乎未来的奥秘。
“而一旦突破十二层,你之生命形态,你所感知之世界,将彻底不同。那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是真正踏入‘道’之门槛的标识。无需我多言,届时,每突破一层天海决,你自会明悟所得为何,那是生命层次的跃迁,是对世界规则的理解与掌控。”
吴俊泉的心神被这番描述所震撼,一个全新的、超脱凡俗的世界图景在他意识中缓缓展开,令他心驰神往。
然而,天道接下来的话,却将他从憧憬中拉回现实:“但是,你体内‘冰魄寒毒’根深蒂固,至今未除。若在寒毒未清之时强行突破十二层,壁垒破碎之瞬间,天地能量灌体,阴阳失衡,寒毒便会趁势与你之本源核心彻底纠缠、融合。”
天道的声音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重:“届时,即便你日后寻得千年冰蚕,亦无法再将此寒毒彻底吸出。它将如附骨之疽,伴随你此后修行之路,直至……你成就神位那一刻,都无法剥离。寒毒侵体之苦,将成你永恒之道伴。”
吴俊泉倒吸一口凉气,意识化身都微微波动。永恒伴随?哪怕成神都无法摆脱?那将是何等痛苦的折磨!
“所以,第十二层,决不可在得到千年冰蚕之前突破。”天道做出了最后的论断,“欲登天道,先除痼疾。此乃你必经之劫数。”
吴俊泉沉默了片刻,将那股突破的冲动强行压下。他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但心中对那“十二层之后的世界”充满了好奇:“爷爷,您说的全新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修仙之路……又是何等光景?”
天道那漠然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欣赏”的微光,但快得无法捕捉。
“突破了第十二层,你自然便会知晓。届时,你也将真正有资格见到爷爷的本体。我会带你离开这凡尘俗世,前往一处更适合你修炼的洞天福地,潜心问道,追求那逍遥长生之境。”
“离开……凡尘?”吴俊泉的心猛地一沉。
刹那间,无数面容、无数情感如同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
刚刚相认还来不及享受温情的父母亲情!
一路对他呵护备至的姐姐吴思影!
义薄云天、并肩作战,惺惺相惜的的柳天凤!
风流不羁、是师兄亦友的陶水仙!
还有……那个对他有着执着的莫邪!
当然,还有那个将他视若生命全部、深情不渝的左一。
最后,所有的思绪,都定格在一张清冷如月、却又对他绽放出独一无二温暖的娇颜之上——攀月。
那个让他初次体会到心动为何物的女子,那个与他两情相悦,约定终身的女子。
红尘滚滚,羁绊万千。
父母亲情,朋友义气,还有那刻骨铭心的爱情……这一切,岂是轻易能够割舍的?
天道静静地看着他意识中翻涌的情绪波动,那双看透万古沧桑的眼眸中,并未流露出任何催促或是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