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飞升(2 / 2)
沉重的脚步声紧随其后,追赶着他们的人每上前一步,都会引发脚下的一次震颤,对于拉里斯等人而言,这无疑是最糟糕的一天。
培育多时的毒气炸弹被人偷走了,更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萨里曼的变化。
他们原本并没有把萨里曼放在眼里。
同为下城区的居民,凭借资历老在前任典狱长被捕入狱后接替了他的工作,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信仰,更是与超凡者这个身份八竿子打不着一撇,在监狱暴动的事件中,只是因为运气好捡回了一条命。
这样一个连名字都不配被人记住的边缘角色,又能在短短三天时间里发生什么变化呢?
然而实际情况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们留下的同伴没能解决掉这个自投罗网的碍事鬼,甚至没能挡住萨里曼太长时间。
萨里曼披上了从未见过的深蓝色金属盔甲,将他的面容也掩盖于其中,那身盔甲让他身高超过了三米,他只是矗立在那里,如同一座由钢铁与信念铸就的高墙,头盔是最令人望而生畏的部分,那是一张毫无表情的金属面庞,设计简洁而高效,让他宛如一位无情的判官,为他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带来最终的审判。
那只覆着深蓝装甲的巨手,死死扣住了变异体的脖颈,怪物覆盖着粘稠分泌物的皮肉在指节的挤压下发出令人不快的咯吱声。
吞下了果实成功变异的同伴就如一块破布被萨里曼在地上拖行着,在见到他们后犹如对待垃圾般将变异体折断的身体抛到他们面前。
这一幕对拉里斯等人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以至于他们脑海里一时间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撤退。
他们必须撤退到市政厅广场,在审判结束前完成计划的最后一步。
即使他们没法用武力战胜这个深蓝色的钢铁巨人,他们仍有瘟疫炸弹作为最后的底牌。
这从来就不是一场一对一的单挑,他们不需要在正面的战斗中打败任何一个人,一旦炸弹激活,就会为绿洲城乃至整个极西之地拉响倒计时,届时那位教廷的圣女就不得不面临抉择。
清除感染源,将瘟疫的源头扼杀在摇篮中,抑或是因为一时的不忍放任瘟疫在极西之地传播。
无论她做出何种选择,都会背叛那些信任她的下城区居民。
他们就和玛丽一样了解猩红瘟疫。
“拉里斯,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穿着污秽医生制服,半张脸都被口罩遮着的男人停下脚步,“即使他们偷走了我们的实验成果,也仍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走,我们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是么?”
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们将会以何种方式目睹新纪元的降临。
在历史中,也正是一场疫病悄然拉开了第四纪元的帷幕,让第三纪元消解于死亡与病变之中。
他们仍持有打开第七纪元大门的钥匙。
“你见证了种子萌芽的过程,用你的身体作为土壤,让瘟疫的种子开花结果。”
“医生”用急促的语气道,他相信拉里斯的信念不会有任何动摇。
他们都是女神最坚定的信徒,女神将果实赐予他们之手,让他们成为了新纪元的播种者,哪怕这会毁灭他们的身体,扭曲他们的灵魂。
“头儿,我们来给你断后!”
那位一直陪伴在拉里斯身边又高又胖的青年停下了脚步,他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他捏着果实,脸上浮现出憨厚的傻笑,“头儿,你平时不嫌弃我吃得多,今天终于轮到我来帮你了!我今天出门前多吃了两框硬面包,比平时更有力气!”
拉里斯也停下了脚步,脸上罕见地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但他收敛了心中异样的情绪。
坚定的信念填补了情绪的裂痕,他的内心深处很快浮现出了一个声音。
死亡会带给他们真正的宁静。
拉里斯的脸上很快又浮现出了一丝笑容,“我们在地狱里见。”
罢,他转过身子,不再看他们一眼,闷头朝着通道尽头跑去。
这条秘密通道充分利用了绿洲城地下水路,他们在那些养尊处优官员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开辟出了这样一条秘密通道,他们聚在地下酒馆里畅想了许多事,想过放火,也想过利用爆炸物,但又总觉得那样没法将官僚们一网打尽。
而现在,他将要利用空气。
它是公平的。
无论身份高低贵贱,都需要依靠空气来存活,因此它也将平等地赐予所有人死亡。
身后的噪音离拉里斯越来越远,他记不清自己在漆黑的通道里奔跑了多久,直到从头顶上方照进来的月光为他表明了终点。
他的体力所剩无几,他又上前几步,让自己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之下。
市政厅广场站满了人,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透过头顶上方的隔板,他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他们正用庄重的表情目睹着审判的进行,他还看见玛丽站在高台上,身影被火炬拉得修长,像一柄试图刺破夜空的利剑。
拉里斯的嘴角牵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的指尖传来搏动般的触感,那颗心脏般的果实在他掌心跳动着,他不再犹豫,他张开嘴,将那跃动的“心脏”纳入喉中,脑海中只剩下了唯一的念想。
起初是温暖,如同冻僵之人靠近炉火,随即温暖化为灼烫,血液像是在血管里尖叫,每一个音符都是崩裂与重组,他的骨骼发出细微的鸣响,皮肤下的肌肉不再听从指令,它们像拥有了独立生命的活物,开始蠕动、延展。
没有痛苦,只剩下令人战栗的知觉,他感觉自己在膨胀,在消散,他的感官脱离了肉体的桎梏,思绪被抛上了万米高空。
拉里斯第一次用这样的视角俯瞰着绿洲城。
一切都变得渺,每一张熟悉的面孔都变成了模糊黑点,变得不再重要。
绿洲城迎来了第二次降雪。
不过这一次并非寒冷的冰晶,而是温暖的,猩红色的雪花。
它缓缓飘于人群之中,在他们的肩头。
不多时,人群中一位穿着冬装的男人打了个喷嚏。
他下意识地用手帕抹了一把从鼻孔和嘴巴里喷溅出的液体。
他的动作很快僵住了。
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他望向被液体沾湿的手帕,那是血的色彩。
男人眼神充满了困惑。
更多的喷嚏声出现了,绿洲城仿佛迎来了一场过敏的季节,此起彼伏的声音连成一片。
审判仍在继续着。
男人的注意力被高台上的玛丽所吸引,他也同时看见了陪同玛丽进行审判的新市政厅成员们。
“阿嚏!”
那些人之中也有人打起了喷嚏。
从嘴里喷出的血溅在了高台之上,与飘的雪花消融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