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节:暗潮汹涌(1 / 2)
酣斗片刻,两人同时收势,气息微喘,相视一笑,默契自生。恰在此时,就见一人走了过来。那人正是山庄葛汝民座下的得意弟子冯沛冬。他一袭墨蓝劲装衬得肩宽腰窄,鹰隼般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然后直盯在贺聪身上。那审视的眼神,仿佛要将人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冯师兄。”云琪收了笑容,淡淡行礼。
冯沛冬微微颔首,目光却仍盯着贺聪:“听闻贺师弟还在练‘飞影剑法’?不知练得如何了?”
贺聪心头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抱拳坦然道:“冯师兄说笑了。小弟资质驽钝,至今仍在打熬基础,不敢好高骛远。至于‘飞影剑法’,此乃山庄镇派绝学,非核心弟子不可轻传,小弟更是从未有幸得窥门径,不过是练习些粗浅功夫。”
“是吗?”冯沛冬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中精光一闪,话音未落,腰间长剑已然出鞘。剑光如一道冷电撕裂晨雾,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直刺贺聪面门。这一剑,快、狠、准,充满了试探与压迫,绝非寻常切磋。
贺聪仓促举剑相迎,两剑相击,火花四溅。冯沛冬得势不饶人,剑势如狂风骤雨,招招直取要害,逼得贺聪连连后退。哪里还有半分同门较技的意味?分明是生死相搏。
贺聪虽退,但始终未用‘飞影剑法’出招。
“冯沛冬!你干什么?”云琪厉声喝道。
冯沛冬充耳不闻,剑锋一转,直刺贺聪咽喉。千钧一发之际,贺聪身形忽如鬼魅般一闪,剑锋擦着脖颈而过,同时他手中长剑斜挑,竟在冯沛冬袖口划开一道口子。但剑招并不是飞影剑法。
两人同时收势,场中一片死寂。冯沛冬盯着自己破损的衣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冷笑道:“好一个‘只是皮毛’。”
“够了!”云琪一个箭步冲到两人之间,张开双臂将贺聪护在身后,俏脸含霜,怒视冯沛冬,“同门之间切磋武艺,点到即止!冯师兄你如此咄咄逼人,招招致命,是何道理?莫非当我飞影山庄没了规矩不成?!”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在寂静的演武场上回荡。
冯沛冬目光阴沉地在云琪和贺聪脸上来回扫视,鼻间发出一声冷哼,手腕一抖,‘锵’地一声将长剑归入鞘中。他深深地看了贺聪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混杂着忌惮、审视与一丝被冒犯的愠怒。最终只冷冷道:“果然不差。”说罢,猛地一甩那破损的衣袖,带着一身寒气,转身大步离去。
待他走远,云琪才长舒一口气:“我们走吧。”她拉了拉贺聪的袖子,低声道,“别和他多纠缠。”
贺聪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云琪从另一条小路离开了练武场。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忍不住问:“这位冯师兄似乎对我颇有成见?”
云琪摘了片竹叶在手中把玩:“他是爷爷大弟子葛汝民的徒弟,自以为继承了‘飞影剑法’,所以目中无人。”她瞥了贺聪一眼。
贺聪心头一震:“原来如此。”
“不过你也别太在意。”云琪随手扔掉竹叶,又道:“这冯师兄性子是傲了些,但在弟子中剑术却也不错。”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只是最近我总觉得他有些奇怪,经常半夜出去,天亮才回来。”
贺聪心头微动:“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云琪打断他,忽然停下脚步,“到了,这是我的院子。要进来喝杯茶吗?”
贺聪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一座精致的小院前,院墙上爬满了紫藤花,香气沁人。他犹豫道:“这……不太合适吧?”
云琪翻了个白眼:“又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迂腐?”她不由分说地拉住贺聪的手腕,“进来吧,我泡的茶可是山庄一绝。”
贺聪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们已走到一处清幽雅致的小院前。院墙不高,爬满了郁郁葱葱的紫藤萝,串串淡紫色的花穗垂落,如瀑布般流淌着芬芳,沁人心脾。院门虚掩,隐约可见里面花木扶疏。他有些局促,耳根又有些发热:“这……云琪姐姐,贸然进入你的闺院,恐怕……不太合适吧?”
云琪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娇嗔道:“又来了!你这人怎么比那些老学究还迂腐?”她不由分说,直接伸手拉住贺聪的手腕,触感温软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进来吧,别婆婆妈妈的。再说了,我泡的梅花茶,可是咱们飞影山庄一绝,连爷爷都赞不绝口,今日便宜你了!”
贺聪被她拉着,半推半就地进了院子。院内果然别有洞天,鹅卵石铺就的小径通向深处,两旁栽种着各色花草,姹紫嫣红。一株虬枝盘结的老梅树矗立在院心,树下摆着一套古朴的石桌石凳,显得格外清幽。空气中紫藤花香混合着泥土草木的清新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云琪动作娴熟地引燃小泥炉,煮水、烫杯、取茶。她纤纤玉指如穿花蝴蝶,一举一动都带着行云流水般的美感。不多时,一股清冽幽远、带着独特寒梅冷香的茶气便氤氲开来,弥漫了整个小院。
“爷爷其实……常跟我提起你。”云琪将一盏清澈碧透的茶汤推到贺聪面前,语气认真起来。
贺聪在石凳上坐得笔直,闻言更加局促:“爷爷过誉了。我……我只是一个侥幸者,承蒙爷爷不弃,传我功夫,实在当不起如此评价。”
“运气?”云琪嗤笑一声,明眸中闪烁着慧黠的光芒,“世上哪有什么平白无故的运气?爷爷一生阅人无数,眼光何等毒辣?他说你心性质朴坚韧,剑心通明,是块练剑的好材料,那就一定没错。”她托着腮,看着贺聪,眼神带着鼓励,“尝尝我这茶如何。”
贺聪依言端起那青瓷茶盏,入手温润。只见茶汤色泽清亮,宛如初春融化的雪水,几片细小的白色梅花瓣在汤中沉浮。他低头轻啜一口,一股清冽甘醇、带着独特梅花冷香的滋味瞬间在舌尖绽放,仿佛将整个梅林的精华都浓缩于此。茶汤滑入喉中,唇齿留香,更有一股暖流直透四肢百骸,令人精神为之一振。“好茶!”他由衷赞叹,眼中满是惊艳。
云琪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当然!这可是我采集冬日初绽的绿萼梅花蕊,配上高山云雾的明前嫩芽,再加上几味独门秘制的草药,精心窨制而成的‘雪魄梅魂’’茶,寻常人可喝不……”她的话音戛然而止,脸色骤然一变,猛地抬头望向院墙之外,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有人在外面。”
贺聪心头一紧,下意识就要起身查看。“别动!”云琪闪电般伸出手,温热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准确地按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她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凝重。下一瞬,她足尖在石凳上轻轻一点,身姿轻盈如狸猫,无声无息地跃上了旁边那株高大的老梅树,繁茂的枝叶瞬间隐没了她的身影。
贺聪屏住呼吸,顺着云琪刚才目光的方向凝神望去。借着朦胧的月色和院墙外摇曳的竹影,他隐约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正紧贴着竹林边缘,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鬼魅般的身法,悄无声息地疾行。那身影快得几乎融入夜色,若非刻意观察,极难发现。
就在那黑影掠过一片稍显稀疏的竹影时,一点微弱的金属反光一闪而逝——那人腰间悬挂的一枚小巧铜铃,随着其迅捷的步伐,在月光下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铜铃的形状和样式,贺聪绝不会认错——正是冯沛冬时刻佩戴在身的贴身饰物!
云琪的身影如落叶般轻盈地从梅树上飘落,带下几片残留的梅花瓣。她的脸色异常凝重,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黑影消失的竹林深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冰冷的寒意:“果然有问题。他在跟踪我们……而且,对这附近的地形了如指掌。”她最后那句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贺聪心湖。
贺聪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温热的茶水在杯中剧烈地晃荡,泛起一圈圈不安的涟漪。冯沛冬深夜的鬼祟行踪、方才演武场上那充满杀意的试探、前日崖边葛汝民那毫不掩饰的冰冷敌意……还有那淬毒的弯刀。所有的线索碎片,在这一刻仿佛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测:“难道……山庄里真出了内鬼?冯沛冬……葛师叔……”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毒藤般疯狂缠绕住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