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路口(1 / 2)
绯月离开天狐殿,心中却并未完全平静。
一直以来,父亲都是她心中最为尊崇的存在,并非仅仅因为生养之恩,而是父亲气定神闲,举重若轻,凭一己之力将荒乱已久的青丘重新规整,成为天下狐族的荣耀。
只是,只是为何……
她并未直接回自己的居所,而是化作一道流光,径直飞向青丘圣地中的万卷峰。
万卷峰是绯月师父缱绻长老所在的山头,这万卷,却不是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之万卷,而是她名下的弟子,多如过江之鲫,内卷外卷各种卷,竞争十分激烈。
绯月刚在万卷峰的山门前落下,守山的两名身着统一制式青袍,气息精悍的狐族弟子立刻躬身行礼,语气充满敬畏:“参见绯月师姐。”
他们的敬畏不仅仅因为她是缱绻的亲传弟子,更有对她地狐血脉身份的仰望——莫看偌大的青丘,拥有地狐血脉的,寥若晨星,一只手便数得过来。
年轻一代更是只有她一人。
绯月微微颔首,算是回礼,身形不停,沿着以白玉铺就,两旁栽种着灵植仙葩的宽阔山道快步向上行去。
“绯月师姐好。”
“师姐今日怎么得空回万卷峰了。”
“师姐的气息似乎又精纯了些,怕是离七尾不远了吧,真是让我等羡慕……”
招呼声,议论声不绝于耳,语气中充满了羡慕甚至谄媚。绯月含笑而过,只是偶尔对几个眼熟的核心弟子点头示意,并不多言。
在青丘这个注重血脉等级的地方,她早已习惯了这种众星捧月般的礼遇。
一路来到峰顶附近一处较为幽静的独立院落前,这便是缱绻长老平日所居之所。
绯月躬身拱手,语气恭敬:“师父,弟子绯月求见。”
“进来。”一个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女声从院内传来。
绯月整了整衣衫,迈步而入。
院内布置得极为雅致,奇石玲珑,灵泉潺潺,一株巨大的古老桃树下,一位身着玄色暗金纹长袍,发髻高挽,仅以一根简单的桃木簪固定的女子正坐在石桌旁。看起来不过是三十许人,面容虽不绝美,但极有气度。
缱绻抬眼望向自己这位最出色的弟子,眼中闪过慈爱和欣赏:“月儿来了。看你眉宇间隐有思虑,不在桃苑静修,来我这里,所为何事?”
绯月踌躇片刻,才开口道:“师父,弟子确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
“哦……可是修行上遇到了疑难?”
“并非修行之事。”绯月微微摇头,“是今日……弟子在外偶遇一同族,观其行止气息,心中有些疑惑,难以索解。”
“说说看。”缱绻长老似乎颇有兴致。
“师父,你常教导弟子,我狐族血脉,自古传承,依其本源尊卑,大致可分为五等:杂狐、灵狐、玄狐、地狐、天狐。此乃万古不易之定理,对否?”
“然也。”缱绻长老颔首肯定,“血脉天定,划分尊卑,乃先祖所立,维系我青丘秩序之基石,几无可改。”她的话斩钉截铁,极是果决。
“那……”绯月微微蹙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是否存在某种情况,比如修炼的功法特殊,会让一只狐族,其血脉明明……看似普通,但其气息本质,却给人一种远超其血脉等级,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纯净之感?”
她对师父讲出了她见到胡小刀(小炤)的感觉。想要确认是否是胡小刀所言的高人婆婆所教功法所致。
缱绻长老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望向绯月:“月儿,你讲的这种情况,非常罕见。血脉等级决定了本源气息的质与象。按常理,杂狐不可能拥有灵狐的清灵,地狐也难具天狐独有的煌煌之气……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为师也不敢打保票讲一定没有。”
绯月听罢,心中稍安。要说以自己现在修为,便是同为地狐的师父,她也看得笃定,怎生会对一只看似普通的山野杂狐总觉看不分明。
“那……”她迟疑道:“师父,你讲除了我们青丘,外界是否还可能有天狐……存在?”
“这种可能极小。”缱绻缓缓道:“当年我们狐族出了妲己之祸后,天道压制,在外的天狐全部被迫画地为牢,只能在圈定的极小范围内活动,一旦离开便会遭遇九天雷劫……”
“大部分不甘被囚的,都受不住雷劫魂飞魄散,剩下少数守规矩的,也难免湮没在日月轮转的光阴长河中。”
“月儿,你须知,你爹爹能成就今日之境,乃是集万古未有之机缘与毅力于一身。”她的语气充满了对那位天狐之主的敬重。
“能像你爹爹这般,本身便身处青丘这等圣地,有源源不绝的灵气滋养,更兼其心智坚韧如铁,硬是扛过那十死无生的雷劫,最终破而后立,一举成就九尾天狐之尊……纵观古今,恐怕也仅此一例。”
绯月听罢,心中释然了几分。既然外界几乎不可能存在天狐,那胡小刀身上的异常,或许真是因其所修功法所致。
……
小炤被安顿在桃林深处的雅致小院中。
待绯月离去,那两名被留下的狐族侍女便如木雕泥塑般守在院门内侧,眼观鼻,鼻观心,对她探究打量的目光视若无睹。
小炤心知这是监视,既来之者安之,她也不急于一时。
房屋是一目了然的三开间格局,只有简单的生活起居家具物件,陈设简洁却不失雅致。不过却有一层薄灰覆盖,看来有日子没有住人。
她尝试与那两名侍女搭话,问些“仙子如何称呼?”“这青丘的桃花开得真好,平日里可有什么赏玩的去处?”之类的闲话。
但无论她讲什么,那两名侍女只是微微摇头,口称不知,便再无下文——显然得了严令,不得与她多言。
小炤也不气恼,心中冷笑,看来这绯月仙子防备得紧。她回到房中,闭目假寐休憩,过得一会,院外传来了些许动静。
守门的侍女似乎与来人低语了几句。随后,一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穿着粗布短褂的老者,提着一个水桶和抹布,慢吞吞走了进来。
他气息微弱,血脉驳杂,正是一只最寻常不过的杂狐,看样子是负责洒扫的杂役。
老者进到房内,也不敢乱看,对着小炤的方向含糊地行了个礼,便自顾自地开始擦拭房中桌椅板凳,动作有些迟缓。
小炤心中一动,还了个礼,语气温和道:“有劳老丈,是绯月仙子让你来打扫的?”
老者似乎没料到这位被绯月仙子亲自带来的客人会如此客气,愣了一下,才忙不迭地点头,声音沙哑:“是,是,仙子吩咐,说这屋子久未住人,让小老儿来仔细打扫一遍,莫要怠慢了贵客。”
小炤揶揄道:“什么贵客,我不过一只山野杂狐,按你们青丘规矩,原是上不得台面。”她从胡九九那里知晓了青丘狐族等级划分,但心中对此极不认可。“你们这规矩……啧啧……”
老者连忙道:“姑娘你莫要乱讲话,血脉天生,这个做不得假……”
小炤轻轻摇了摇头,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绚烂的桃花,不以为然道:“老丈,你说血脉天生,这个我认。天生万物,本就各有不同……”
“有的狐狸生来强壮些,有的灵巧些,有的或许对灵气感知敏锐些……但这差异,就如同桃花,有单瓣的,有重瓣的,有深红的,有浅粉的,难道就能说单瓣的桃花不如重瓣的高贵?浅粉的便不配生长在阳光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