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执念(1 / 2)
微妙的死寂就这样,像是空气一样,不声不响的在这个屋子里蔓延开。
这是个很安静的房间,在这一刻无比清晰的有了体现。
房间的不远处,只有躺着的男人和坐着的女人,除了最浅的呼吸声,什么也没有。
那扇门之外,这道影子之外,是太阳的光芒,但太阳是没有声音的,当它就这样存在的时候,是不会有声音出现的。
风从远处吹来,带来紫藤花的香味,浓郁的花香,但风也是安静的,风是没有声音的,只有它经过什么,影响了什么的时候,才会有声音出现,但这里没有什么会阻挡风的存在,也没有什么会被风影响的东西。
门是开着的,窗户也是,没有挂着风铃,风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随意拜访,不需要和谁打招呼,不需要得到谁的允许,也不会被谁拦住。
比月亮来的更安静,比星星更无声。
“如果你想说的,只是这样的话,我想,我们没什么继续谈下去的必要。”
率先打破寂静的是凛光,并不让任何人意外的情况。
因为产屋敷从来是更平静的那一个,而凛光已经不再是能忍受沉默的那个。
死一样的寂静让他不安,他可以忍受,在很多年之前,他可以忍受这样死一样的寂静,这样的沉默,如果他从未和被人交谈,未曾感受过热闹,未曾和别人分享他的感受,聆听别人的故事,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只是那样的安静,直到现在,他想,他会依然安静的,但很遗憾,也很幸运,他已经学会自己张开嘴了。
拒绝自己不想听的,否认来自别人的一些观点。
窗外的阳光就这样洒在这个屋子里,风是从远方来的,月亮总是悬在天上,那么太阳是从哪里来的呢,凛光下意识的想,是来自更高的地方吗,比云层更高,也许比月亮还高,比星星还远。
来自鬼够不到的地方,太远了,那是凛光看不到的地方。
“那么……凛光,是,怎么想的呢……”
“你是指关于什么的。”
凛光的思路被打断了,又或者没有,他下意识地追问,在同时,已经不记得上一秒他到底在想什么,他试着回忆了一下,但两秒之后就放弃了,这很正常,他的脑子就这么大点,记不住事情很正常,忘掉也很正常。
鬼的生命漫长,总不能指望着他会记住所有的事,忘了就忘了,总会想起来的,要是想不起来,那就想不起来了。
“关于,你的‘朋友’。”
一个稍微加了重音的词,凛光注意到了,他也很难不注意到,产屋敷的声音轻飘飘的,唯独这个词,被说的像是一片落叶被踩碎了一样清晰。
“我没太理解你的意思。”
凛光稍微换了个姿势,从随意的侧坐,变得稍微规整了,一个习惯,黑死牟教了他那么多年的习惯,即使大部分时间都被他遗忘了,但无意间的某个时刻,这个习惯又会悄悄的冒出来。
“嗯,该,怎么说呢。更多其实是,很好奇,也,稍微有些困惑吧。在我看来,凛光,有很多的朋友,想要帮助你,但,凛光就好像,从没注意到一样,一直,只是走在你自己的路上,就好像,不会有人帮你,不会,有谁,稍微拉住你一样。”
产屋敷的声音越来越轻,说话时,不得不需要一些时间来喘息,但凛光从来很有耐心,不会插嘴,没有打断,而是等产屋敷彻底说完了,不再开口,而天音又看向他,他才稍微重了一拍的吸了口气,然后更重的从鼻腔呼出。
一个稍微提起精神的小动作。
身体稍微放松了,脑子开始转动,凛光让这段话在他的小脑袋里转了两圈,几乎没几秒,答案就已经出来了。
就像他说的,他不讨厌产屋敷,因为对方的话其实没什么错误的,或者说,没什么严重的错误,人类和鬼看待世界是有区别的,他们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是不一样的,他们的思维是不一样的。
就像对于凛光,有些人类是朋友,有些人类只是人类,而对于更多的鬼来说,人类是食物,名为人类的,会说话的食物,和其他的动物没什么区别。
但对于人类,人类是人类,不是食物,是可贵的生命,比动物更昂贵一些。
至少不能是被随便当作食物杀掉,然后吃掉的。
而现在,这种差异又一次的体现。
产屋敷觉得他有很多的朋友。
觉得朋友会帮助他。
但其实不会的,他确实有很多朋友,但朋友并不是会帮助你的,朋友可以陪伴你,朋友可以聊天,可以一起玩耍,可以一起嬉闹,可以分享食物,但朋友只是朋友,不是会伸出手拉住你的人,不会是会在你遇到困难时伸出手的人,说到底,对于鬼而言,其实朋友这个概念也很陌生吧。
凛光想。
因为除了他以外,其他的鬼之间,似乎很少会有这样独特的相处模式,他是不太一样的鬼,只有他才会和鬼交朋友,和人类交朋友,会真的当做朋友,于是真的不再考虑吃掉他们这件事。
鬼是不会这么做的。
所以到底什么是朋友?
凛光突然这样问自己。
什么是朋友?什么样的人是朋友?
“什么是朋友。”
凛光将问题丢给那个问出问题的人,产屋敷沉默了几秒,也许因为这个问题惊讶,又或者没有,或许男人只是在思考该怎么给他解释这个问题。
“你们认识,熟悉,会一起做很多事,又或者不会,但不论是否在身边,你都会想起他,会希望他更好,当他遇到苦难的时候,你会想要帮助他,反过来,也是如此。”
凛光又变得安静了,在思考,在回忆,然后在判断。
“我没有朋友。”
在长久的静默中,男孩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于是恍然大悟一般的开口了。
这个回答让屋子短暂的静默了,产屋敷这次似乎是真的稍微有些惊讶了,又或许其实他也没有,但凛光这次没心情去猜了,他的关注点不在这儿。
“我只是一直在说我们是朋友而已。”
他自顾自的补充。
在寂静中持续他的思考。
是的,这样听起来一切就变得合理了。
是他一直将别的存在视为朋友,鬼也好,人也罢,是他开口,是他做出决定,是他自以为是的认定了他们是朋友,于是不再将他们作为食物,不再当作威胁。
就像是小孩子的游戏,而他们,只是没有拒绝而已。
————————
————————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局面,在产屋敷的预料之内,但不完全,似乎稍微有些超出预期,但稍微思考,却又觉得变得合理了。
产屋敷从第一次听到凛光的消息时,就有一种微妙的直觉,那个男孩会是个独特的存在,不仅仅是因为上弦零的身份,或者那种特殊的能力。
更多出自于一种来自于血脉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