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9章 前尘事以了结(下)(2 / 2)
两人又坐了许久,赵新兰絮絮叨叨地叮嘱他要按时吃药、练武功别太急、天冷了要加衣服,李星群都一一应下。直到宫门外传来太监的提醒声“李大人,宫门快关了”,他才起身。
赵新兰送他到殿门口,手里还攥着那只机关雀,忽然把雀儿塞进他怀里:“你带着它,想我的时候就拨一下雀喙,它叫起来,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
李星群接过机关雀,捏了捏她的手:“你也要好好的,别再像上次那样莽撞了。等我在上海站稳了,就请陛下恩准,接你去看海。”
赵新兰点点头,忍着泪挥了挥手:“早点回来。”
李星群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见她还站在殿门口,夕阳的光落在她身上,像裹了层金边。他笑着挥了挥手,才转身继续走,怀里的机关雀和平安符,都带着她的温度,成了他赴上海路上最暖的念想。
开封的清晨还浸在薄雾里,李星群站在府门前,看着仆役们将最后一只装着衣物和文书的木箱搬上马车。郑秀珍已牵着两匹骏马候在路边,马背上搭着简单的行囊,其中一只布袋里,还装着赵新兰绣的平安符和那只木雕机关雀。管家捧着账本匆匆跑出来,递到他手里:“大人,府里的事都交代妥了,柳夫人那边也派人送了信,说上海船厂的人会在码头候着您。”
李星群接过账本,指尖在封皮上轻轻一按,又递给管家:“往后府里就劳烦你多照看,若有急事,可通过海棠宫的春桃递信给公主。”他抬头望了眼府门上方的“李府”匾额,晨曦透过薄雾洒在匾额上,泛着淡淡的光泽——这处宅院他住了五年,从太原府调任回京后便一直在此,如今离开,竟生出几分不舍。
“大人放心,老奴定当守好府宅。”管家躬身应下,眼眶微微发红。
李星群翻身上马,郑秀珍紧随其后。马蹄踏过青石板路,薄雾被渐渐驱散,街边的早点铺子已升起炊烟,卖豆浆的小贩推着车沿街叫卖,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却又透着几分不同——这一次,他不是短暂离京,而是要去千里之外的上海赴任,不知何时才能再回。行至城门处,他勒住马,回头望了眼那座巍峨的开封城,宫墙在晨光里若隐若现,心里忽然想起昨日赵新兰站在殿门口挥手的模样,指尖不自觉摸了摸怀里的机关雀。
“走吧。”他轻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朝着东边的官道疾驰而去。
几乎就在李星群离开开封的同时,军机处的政令已传遍朝野。韩严法捧着刑部的任职文书,站在衙门口有些发怔——昨日还在太原府打理粮道的他,一夜之间便被调回京城,授了刑部员外郎的职,虽官阶升了半级,却离了熟悉的粮务,显然是被调离了李星群的势力范围。而在锦衣卫衙署,田维正对着百户的腰牌皱眉,他本是李星群身边的贴身护卫,如今却被编入锦衣卫北镇抚司,专管京城巡防,明着是提拔,实则断了他与李星群的直接联系。
更南边的驿站里,汪华、徐渭、娄敏中三人正捧着知县的任命状相视而笑。他们当年跟着李星群在太原府办平民学堂,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到地方任实职,如今分别被派往宿州、许昌、荆门三地任知县,虽远离了京城,却也算得偿所愿。唯有李助和俞飞鸿,早在李星群被判死刑时便递了辞呈,一个寻找救李星群的办法,一个去了上海投奔柳珏。
军机处内,赵受益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捏着份名册,面前站着几位宗室亲王和军机大臣。“先帝留下的重臣,这些年走的走、老的老,日渐稀薄了。”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帝王独有的威严,“曹彬、石守信、高怀德、李处耘、潘美五家,当年跟着先帝打天下,功劳卓着,朕决意封他们为‘辅国郡王’,各自统管一旗事务,作为八旗的根基。”
大臣们纷纷躬身应和,司马君实却忍不住开口:“陛下,张尧佐大人是皇后叔父,韩重赟大人也曾随陛下平方腊,为何不将他们也纳入其中?”
赵受益抬眼扫过他,指尖在名册上的“张尧佐”三字上轻轻划了划:“张卿是外戚,理当避嫌;韩卿近年身子渐弱,恐难当旗主之责。”这话看似温和,实则藏着考量——张尧佐虽无条件支持他,却无统御旗人的能力;韩重赟背后的士族势力太深,纳入旗主只会让八旗染上旧党习气。他要的,是完全听凭自己掌控的势力,而非掺杂旧势力的“傀儡”。
“八旗建制非一日之功,”赵受益继续道,“先让五家郡王熟悉事务,往后再从军中、外族中择人补全八旗,不急在一时。”大臣们闻言,便知陛下已有长远打算,不再多言。
至于迁都之事,赵受益自始至终未在朝堂提及,仿佛前几日与李星群和军机大臣们的讨论从未发生过。晏元献私下里与富郑公议论时,忍不住叹气:“陛下这是在放长线啊,故意不提迁都,就是为了让守旧派放松警惕,等八旗立稳了脚跟,再提迁都,便无人能拦了。”富郑公点点头,望着窗外的宫墙,眼底满是感慨——这位陛下的心思,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沉。
此时的李星群,已行至离开封百里外的驿站。傍晚歇脚时,驿站的驿卒送来一份京城的消息,上面简略写着朝廷封五家为郡王、调遣官员的事。郑秀珍凑过来看了一眼,皱眉道:“陛下这是想让大人只身赴任啊。”
李星群笑着将消息纸折好,塞进怀里:“他算得准,却漏了柳珏在上海的根基。”他想起柳珏临走前说的话,上海船厂不仅有上千工匠,还暗中联络了沿海的商户,这些年早已织成一张不小的网——赵受益以为他是孤身前往,却不知他早已在上海有了依靠。
夜色渐浓,驿站的烛火亮了起来。李星群坐在桌前,拿出赵新兰送的平安符,轻轻放在灯下。符上的“星群”二字在烛光里泛着柔和的光,他忽然想起离开时赵新兰含泪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无论前路有多少算计,只要身边的人都在,便没什么可惧的。
次日清晨,李星群再次踏上征程。马车轱轳驶过官道,朝着上海的方向而去,身后的开封城早已看不见踪影,而前方的路,正等着他一步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