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张方再入关(2 / 2)
不过,通过一些从洛阳逃出的逃卒,司马颙也陆陆续续了解到,张方近来处于断粮的窘境。他没有把事情做绝,而是传信张方说:“若实在无粮可用,可暂时取食于弘农。”言下之意,还是继续维持了与张方的君臣关系。为此,他可以暂时令张方驻军弘农郡。
事实上,洛阳之役后,张方获封弘农郡公,他就食弘农郡,本就是名正言顺。张方自不会推辞,当即就率大军开进弘农,仅留少量兵力固守洛阳。而经此一事后,张方更是对司马颙歌功颂德,似乎之前的龃龉从未发生过。甚至还向长安上报说:有乡人在洛水中发现了一块白玉做成的玉玺,上刻有“文明载德”的字样。未久,就遣使将此玺送至长安,以表忠心。
司马颙字“文载”,玺中上“文载”下“明德”,这无疑又是一件劝进的杰作。司马颙收到此玺,自是对张方的使者又怒斥了一番,表明绝无此心。可他又不忍将此玺弃置,最后将使者打发后,还是将白玺藏在了卧室里。
在双方关系缓和的前提下,如今关中的战事已经持续近三月,征西军司面对刘羡,却始终败多胜少。渐渐地,在征西军司的军官中,渐渐传出一股呼声,就是仍希望张方回来领兵。毕竟,就目前来看,和刘羡的正面交锋中,张方是唯一一名能做到不落下风,甚至是全面压制的将领。
对于这种风潮,司马颙的态度是极为明确的:即使与张方的关系出现缓和,张方仍然极不可信。若是让他入关,张方趁机窃取兵权,那就不可复制了。
即使在陈仓战败后,司马颙仍然持有这种态度。但打到这个地步,阎鼎终于坐不住了,他终于改变态度,私下去王府拜见河间王,并郑重其事地向司马颙提及此事,说道:“殿下,看来,要对付刘羡,非得起用张方不可了。”
司马颙自是不许,但阎鼎却分析道:“殿下,刘羡乃是刘备之后,西蜀,又是蜀汉之故地。自蜀灭后,蜀人咸思其主,至今立有昭帝庙、武侯祠。如今刘羡身旁又有李盛、何攀相辅佐,他若入蜀,民心在他。我敢断定,李雄虽是一时人杰,也绝不是刘羡对手!不须两三年,刘羡必定击败李雄,占据全蜀。”
“到那时,他整顿兵马,西连张轨,再次兵临长安城下。他做得诸葛亮,殿下做得宣皇帝吗?”
说到这,阎鼎对司马颙郑重道:“殿下,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再过几日,一旦放虎归山,我们谁人可敌?只有张方。”
只有张方,这四个字如同一记重槌,令司马颙胸口沉闷。
他用毛笔敲击着桌案上的花口笔洗,良久不语。阎鼎知道,河间王定然是在担心张方在军中的影响力,若是再如此下去,征西军司恐怕是只知张方,而不知他司马颙了。可若是真如阎鼎所料,放刘羡入蜀,并且重新复国,不仅自己颜面尽失,将来也不好抵御。该如何从中平衡利弊呢?
他将烦闷告知阎鼎后,阎鼎露出早知如此的神情,低声道:“殿下,这并不难办。”
“刘羡眼下要入蜀,让我们拦,估计是拦不住了。而张方表面从命,但心怀鬼蜮,无人可以驾驭。留在关东,是败坏殿下的名声,留在关中,也难以听从殿下的诏令,既如此,我们何不令张方也随之入蜀……”
言未说尽,司马颙已知其意:若刘羡一方入蜀,或许李雄还难以抵挡,但若是张方也随之入蜀呢?李雄、刘羡、张方三方乱战,三人俱是豪杰,相互制衡,想要恢复和平,所耗费之时日,势必会累月经年,这就足以令司马颙安心经营了。
只是对于一点,他比较犹豫,伸手打断阎鼎的话头后,沉吟片刻,说道:“可张方此人素来精明,无利不起早,他怎么会甘做我的棋子,自行入蜀呢?”
阎鼎笑道:“殿下,张方他有得选吗?他固然擅长用兵,却毫无治民之能,今年在洛阳,除了自己军屯,种些豆麦以外,几乎颗粒无收。只要我军把着他的后勤,殿下再给他封个官,他能在西蜀占些地盘,也就心满意足了。”
司马颙点点头,身子靠在几子上,道:“那好吧,就按你说得做吧。你去通报张方,我表他做益州刺史,令他率军入关。”
他捋了捋胡须,又觉得有些不妥,随后又加了两句,嘱咐道:“你要说明,张方可以带兵入关,但追剿刘羡要紧,他必须火速进军,沿路不得驻留。”
“您不见他一面?可以稍作安抚。”阎鼎问道。
司马颙冷笑道:“我怕他吃了我,张方可是真会吃人的。”
但事已至此,已毋须多言,既有了对策,执行便是。在接到陈仓败报的次日,阎鼎快马传信都护麋晃,令其打开潼关,放张方进入。而张方似乎也早早收到风声,率军驻留在距离潼关仅八十里处的湖县。
当他收到河间王的诏令时,他的手中还有另一封信件,这是洛阳守军传来的消息,声称卢志率北军渡过大河,似有进攻洛阳之象。
“啧,卢志要洛阳?”张方撑了撑嘴角,露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对报信的使者道:“那就先给他,你让郅辅守住河南与宜阳二县,过段时日,我就让卢志吐出来。”
“眼下我有大事要做。”
张方将手中的书信一扔,漫步到门外,眼见南面大河滔滔,两岸山脉雄奇,在他恣意妄为的表面下,竟罕见得产生了些许兴奋,他在心中感慨道:“江山如画,龙门难跃啊!我张方是鱼是龙,也就在此一搏了。”
也就是在这一天,张方越过潼关,率军正式返回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