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檄文利如刀(1 / 2)
“逆贼赵构,徽宗之孽种,钦宗之逆贼也!承继大统,不思光复河山,反行卖国苟安之事,致中原板荡,百姓流离。”
“背弃宗庙,忘父兄之仇。十二金牌,自毁长城于旦夕。莫须有三字,诛忠良于昭庆;黄龙未捣,丧将士之雄心。”
“卖国称臣,辱华夏之威仪。岁贡银绢,甘为犬羊之使;跪拜金使,自毁冠裳之礼。临安酒肆,禁歌北地之风;德寿宫中,犹作太平之梦。”
“修宫苑如金銮,搜刮江南;纵歌舞于西湖,不恤黎庶。暖风熏醉,直将杭州作汴州;兵马空置,空令遗民泣血泪。”
“致使和议为笑柄,方有逆亮之祸。”
“幸有北地豪杰如刘公者,南朝英雄如虞相者,亲冒锋矢,万里征战,阻贼军于采石,擒逆亮于巢县,致使汉家天下危而复安,日月晨星幽而复明。”
“然则天未毁祸,赵构复辟,杀虞相于私刑,斥刘公于险恶。忠良既去,奸佞盈朝;士气尽丧,国势日颓。”
“今檄文既布,当有雷霆之怒。戮桧尸以谢天下,诛构魂以雪国耻!檄到之日,天地共鉴!”
看完之后,饶是在冬日,两名宋国高官也是浑身都出了一身冷汗。
胡铨喃喃自语:“这是……这是檄文啊。”
周淙还淡然一些,直接问道:“这……这东西从哪来的?”
“到处都是。”前来禀报的吏员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即将临安府的发现说了出来:“西市、东门、大理寺、下瓦子里都有。这还不全,贼人有可能趁着夜色,四散发出去。”
周淙拿着纸张,凑近炉火看了看,眯起了眼睛:“是版印,有办法追查吗?”
吏员是老刑名,早就想到了这些事情:“既然上书有……有虞相公之事,那就只可能是连夜印的,能完成这么大的单子,只可能有几处罢了,赵孔目已经分派人手去查了。不过……”
吏员拱手以对,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有话直说:“不过下官还是觉得,这伙贼人肯定有了万全准备,说不得也有暗中的版印作坊,赵孔目那边很有可能会扑空。”
周淙点头:“从使用的墨还有纸张,有办法查吗?”
吏员对答如流:“有办法,各家纸坊墨坊的工艺都不一样,找到源头后拿着货单对,总会有蛛丝马迹的。
但这必然会耗费时日,如今关键就是要天亮了,白日时,临安城是封锁不住的,到时候可就是全城尽知了。周龙图当有些准备。”
周淙再次缓缓点头,随后转头看向胡铨:“老胡,看出什么来了吗?”
胡铨点头:“文采只能是中上,只不过这是一夜……不,若是算上版印与分发时间,说不得只有一个时辰时间内,骂成这个样子,也算是有些文字功底了。而且……”
胡铨指了指刘淮的名字,随后又指了指檄文最后:“这篇文章明显是为刘淮张目的,但是到了最后,明明说要害了官家,却又不敢说称王称帝,一统天下之事。说不得此时刘淮果真是没有异心的。”
周淙拍着额头,看向东方越来越亮的天空,伸手捞了一把雪花:“也就是说,这篇檄文乃是刘淮派来的密探首领写的,而这位密探首领只能判断出天下局势当有大变,因此要为刘淮抢个先手,又不确定刘淮是否真的有立即称帝的意思,所以留了个扣子。”
周淙说完后,自己都笑了起来:“说这些有什么用?如今这般情况,刘淮不反也得反了!”
说完之后,两人来不及唏嘘感叹,同时起身,活动身体。
第一波政潮已经来了,人在其中只能奋力挣扎罢了。
只不过没人想到,这第一波政潮乃是身在河北与金国拼命的刘淮率先发起的。
“让主簿去寻杨沂中,将这封文书交给他,问他三件事。”
周淙笼着手缓缓说道:“其一,问问皇城司那群废物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竟然无能到这种程度?”
“其二,再问问杨沂中,他为太上皇做此事,如今外将不同意,拎刀子杀过来了,他作为太上皇的心腹武将,可有应对办法?”
“其三,他杖杀虞相公时,到底有没有想过如今这般后果?!”
三声问完,周淙也是愤恨难当。
不过他还是压抑住心中怒火,对胡铨拱手,随后转头用眼神警告了一下那名宋军将领,转身离开了。
宋军将领也是一肚子火,可偏偏在座之人他谁都惹不起,只能一边腹诽晦气,一边哆哆嗦嗦躲在棚子里。
不过临安府吏员自然是八面玲珑的,有一名小吏笑吟吟的迎上去,将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放在棚子中的桌案上:“周龙图就是这般铁面无私,诸位兄弟莫要怪罪。”
听着小布包中发出的脆响,宋军将领吞咽着口水,眼睛都有些发直。
“不过呢。”小吏继续说道:“对于兄弟们来说,一动不如一静,朝中的局势说不得还有反复。如今的反,明日说不得就复了,到时候上面的人只是要吃挂落,底下的弟兄可就要吃刀子了。现在刚好有周龙图与胡侍郎在前面顶着,你们还怕什么?”
且不说临安府小吏与宋军将领之间的勾兑,另一边,满脸疲惫的杨沂中也看到了那封檄文。
说实话,虽然早有准备,但他还是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与战栗之中。
这是理所应当的,这天下间任何一名武将在面对刘淮的直接威胁时,都会是一个德行,反而文官的表现要好得多。
这纯粹是同一生态位上的碾压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