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2章 一二三〇章 德里苏丹国(2 / 2)
城南旧货市集,白头巾商贩哈桑·伊本·卡西姆的摊位上,乔汉王朝的镶宝石佩刀与伽哈达瓦拉的湿婆神像被随意堆叠。几个拉杰普特贵族子弟蹲在尘土里,用祖传的孔雀羽头冠交换突厥战马的草料。「小心些!」哈桑踢开想摸象牙念珠的牧童,「这可是从瓦拉纳西运来的圣物,要运往巴格达进献哈里发的!」
驼铃声中,三具覆盖黑布的尸架被运往城外。阵亡的古尔骑兵遵照《古兰经》律例土葬,而陪同殉葬的印度教徒奴仆则被草草堆进拜火教弃用的寂没塔。秃鹫在头顶盘旋,分不清哪具骸骨属于征服者,哪具属于被征服者。
赫拉特这座呼罗珊珍珠的城墙上,尚未干涸的血迹与新刷的石灰层层交叠。塞尔柱时代的孔雀蓝釉砖被凿下,换上了赞吉王朝的星月纹。来自设拉子的苏菲长老纳赛尔·霍斯劳在旧祆教火坛遗址宣讲:「真主赐予我们甘蔗与火药,甜蜜与烈焰皆属恩典!」
市集深处,粟特裔犹太商人以撒正将最后一批佛教写本打包。羊皮纸页间突然飘落金箔——某位不知名供养人藏在《般若经》夹层里的摩羯陀金币。「愿亚伯拉罕的天主宽恕我。」他在胸前画着十字,将金币塞进缠头布的夹层。
城外绿洲,新迁来的叙利亚工兵正在测试改良后的「骆驼旋风炮」。当他们用缴获的震天雷轰碎废弃佛塔时,没人注意到几个穿卡菲尔的祆教徒正偷偷收集四溅的青铜碎片——这些蕴含「雷火之力」的金属,将被铸成新的圣火祭坛。
拉合尔五河之地的丰饶平原上,德里苏丹国的税吏带着乌尔都语写就的税册,穿行在焦黄的稻田间。「每户首陀罗缴纳收成的三分之一!」突厥骑兵的马刀挑开农妇紧捂的陶罐,秕谷与泪珠同时洒落。道旁新立的石柱刻着三种文字:波斯文颂扬苏丹威德,梵文记载税额,阿拉伯文镌刻真主之名。
旧乔汉王宫改造的铸币厂里,熔化神像的坩埚昼夜不息。一个达利特少年蹲在墙角,用木棍在沙地上勾勒记忆中的莲花纹样,监工的鞭子立刻撕碎他的画作。「记住!你们的新主人是安拉!」少年抹去背上血痕,眼底沉淀着恒河尸水的暗光。
卡尔纳尔这座曾见证古尔战象溃败的城池,如今城墙缺口处生长着突厥风格的菱形敌楼。来自加兹尼的骑兵百户长正在校场演练新战术:用裹着浸油布匹的箭矢点燃稻田,「要让异教徒记住火焰的味道」。
深夜的恒河支流,渔民用渔网打捞起镶宝石的湿婆林伽。他褪色的头巾曾浸透古尔骑兵的颈血,如今仔细擦拭着石雕:「等佛国的热气球掠过河面...」话音未落,对岸新建清真寺传来宵禁的梆子声。
拉杰普特荣耀之心阿杰梅尔,查哈玛纳王朝的太阳神庙穹顶被强行改建为宣礼塔。当突厥宣礼声撕裂晨曦时,旧王族后裔仍按《往世书》记载的星象,在密室朝东方跪拜——那里藏着从瓦拉纳西抢运来的佛陀舍利匣。
「每户吠舍需献出长子作亲卫队!」苏丹诏令贴在坍塌的毗湿奴神庙断壁上。几个少年正用战死祖父的普那教徽章,交换波斯商队的弯刀打磨术。他们褴褛的衣衫下,藏着用《罗摩衍那》书页包裹的缅甸陨铁。
根瑙杰作为瓦拉纳西战役的后方支点,这座恒河中游要塞的城墙用佛寺经幢与战死者颅骨混合夯筑。来自呼罗珊的军医正将《医典》记载的罂粟膏抹在伤员伤口,旁边竹筐里装满从阵亡印度教徒口中撬下的金牙。
「用《摩诃婆罗多》手抄本换消炎草药!」学者在战地医院外哀求。当他展开史诗《和平篇》卷轴时,突厥护士突然抢过撕碎——泛黄的贝叶正适合给截肢伤员当绷带。
月圆之夜,洗衣种姓的妇女在河畔捶打染血军服。砧板下压着从古尔军官处偷来的地图,恒河流域的要塞分布旁,有用牛乳书写的密语:「慕容国师,拉杰普特诸王愿为内应」。
暗夜中,曾被慕容复「众生平等」教义洗礼的吠舍商人,正将粮食偷运往东南山区。运粮车底的暗格里,藏着用梵文书写的《金刚经》残卷与几枚佛国铜钱。「等佛国的雷火重临……」他们在月光下耳语,身后传来巡夜兵的铁靴声。
当德里皇宫的星月旗在硝烟中卷曲,伊兹丁·侯赛因不会看见:他用震天雷轰出的统治裂缝里,正生长出比婆罗门诅咒更致命的菌丝。来自东方的佛国铜钱,已在贱民区的黑市里比银第纳尔更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