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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7章 一二三五章 千年「罗马」(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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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索菲亚大教堂的钟声再次敲响,悠远而沉重,仿佛在为旧时代的信仰献上安魂曲,又像是在为一个未知而凛冽的新时代,敲响了充满焦虑的晨钟。

雅典卫城的寒风卷过帕特农神庙的残破石柱,如今这里已成为供奉上帝之母的圣母堂。然而,即使在祈祷声中,古老的幽灵似乎仍未散去。

雅典总督米海尔·哈米尔卡里斯,一位以「希腊哲学守护者」自居的贵族,正面临着他职业生涯中最耻辱的抉择。他站在总督府露台上,望着比雷埃夫斯港方向——那里没有帝国海军的桅杆,只有几艘悬挂着明国日月旗或威尼斯圣马可狮旗的商船。

「大人,」税务官颤抖着捧上账册,「今年上缴君士坦丁堡的税款……还差三成。」

米海尔总督面无表情。他身后的书房里,堆满了从亚历山大港和巴格达购回的、用明国廉价「新闻纸」印刷的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著作抄本。价格只有羊皮纸的十分之一,这让他能以「学术资助」的名义,将省下的经费中饱私囊。

「告诉陛下,雅典遭遇了罕见的饥荒。」他平静地吩咐,「另外,给那位威尼斯商人卢卡先生的许可证……可以批准了。条件是,他下次航行,必须为我们带回一整套明国版的《几何原本》注释,以及……两架他们那种叫做‘算盘’的东西。」

在雅典学院杂草丛生的庭院里,老学者聂尔福斯正在给最后几个学生授课。内容不是古典哲学,而是如何用明国传来的简化计数法,重新计算被土耳其人侵占的庄园地产损失。

「记住,知识若不转化为生存的智慧,便是虚无。」他咳嗽着,看着一个年轻学生偷偷将明国产的、极其耐用的「铅笔」塞进袖口。那学生眼中闪烁的,不再是对古典智慧的渴求,而是对远方那个能造出如此精巧之物国度的向往。

帝国第二首都塞萨洛尼卡的喧嚣,比君士坦丁堡更带着一种底层挣扎的粗粝感。这里是从西方通往东方的陆路咽喉,也是各种势力最先交锋的战场。

码头上,工头斯皮罗斯正用夹杂着斯拉夫语的希腊语怒吼,指挥工人将安纳托利亚运来的粮食搬上意大利商船。他的皮带上别着一把明国产的、带弹簧卡扣的钢制小刀,这让他切割绳索的效率远超旁人。

「快!快!热那亚人的船不等潮汐!」他咆哮着。不远处,几个本地纺织行会的长老正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他——斯皮罗斯上个月刚引进了两台从明国商人那里购买的、被称为「百花纺车」仿制品的简易纺纱设备,彻底搅乱了行会延续百年的规矩。

在城市中心的圣德米特里奥斯教堂附近,一场暴动刚刚被镇压。导火索是帝国财政部宣布,今年的部分税款必须用一种来自明国的、印着奇怪符号的「明海银钞」支付,以便帝国从东方购买军需。愤怒的市民和手工业者砸毁了总督的徽章,高呼:「我们要的是基督的金币,不是异教徒的纸片!」

血迹尚未干涸,帝国的「黄金骑兵」就已经巡逻在街头,他们的锁子甲在冬日下闪着冷光,与市场上流通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明国商品一样,带着一种异质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作为帝国面向意大利和教皇国的前哨,都拉基乌姆的空气里永远弥漫着海风的咸腥与政治的诡谲。

城防指挥官利奥·阿吉罗斯伯爵,此刻正陷入极度的矛盾。他的酒窖里藏满了法兰西葡萄酒,他的客厅里摆放着最新的西西里式家具——这些都是他与拉丁商人「密切往来」的证明。他甚至偷偷派人向巴勒莫的鲁杰罗二世送去信件,暗示在「适当的时候」,他可以「确保」帝国西大门向西西里舰队敞开。

然而,当他看着港口里那些从威尼斯驶来的、据说明国援助了造船技术的更快帆船时,一种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或许鲁杰罗二世,甚至教皇,在真正的东方力量面前,也不过是另一个即将过时的选项。

码头区的难民棚户里,挤满了从诺曼人侵袭的南意大利逃来的希腊裔家庭。他们带来的故事充满了对拉丁骑士的恐惧,但也夹杂着关于「南方伯爵」(鲁杰罗二世)拥有能「喷吐雷火」的怪船的传闻。一个老妇人用颤抖的手,向孩子们展示她唯一带出的宝物——一幅古老的圣像画。她不知道,在君士坦丁堡,同样的圣像画,正被贵族们取下,为来自明国的山水屏风腾出位置。

在黑海之滨,特拉比松帝国(尽管名义上仍臣服于君士坦丁堡,但已高度自治)的宫廷,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其他地区的、更为务实的焦虑。

皇帝(自称)曼努埃尔一世·梅加斯·科穆宁,站在俯瞰港口的宫殿露台上。他的视线越过停泊着的、装载着明国瓷器和丝绸的格鲁吉亚商船,投向南方云雾缭绕的庞廷山脉。那里,塞尔柱土耳其的贝伊们正在混战,而更远方,赞吉王朝的阴影如同浓云般压来。

「君士坦丁堡的堂兄,还在为他的‘特别奉献金’和意大利的蝇头小利斤斤计较。」曼努埃尔对他的将军苦笑道,「而我们这里,每一刻都能闻到东方的风里带来的火药味。」

他转身走入宫廷,接见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一位来自高加索山区的亚美尼亚铸剑师。这位匠人没有带来刀剑,而是带来了一块暗沉的、带有奇异纹路的金属。

「陛下,这是用‘明国之法’冶炼的‘镔铁’,」亚美尼亚人低语,「我们的人混在商队里,从大不里士的波斯匠人那里学到了皮毛……代价是三条人命。」

曼努埃尔抚摸着冰冷的金属,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在帝国西部还在为明国消费品疯狂时,这个偏安一隅的东方堡垒,已经开始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试图窃取那力量的根源。

他下达的命令简短而有力:「给他需要的所有资源,在法希亚纳的山谷里建立工坊。不要在乎成本,也不要让君士坦丁堡知道。」

从雅典学者的账本,到塞萨洛尼卡的织机与暴动,从都拉基乌姆指挥官的双重投机,到特拉比松亲王孤独的技术窃取——拜占庭帝国广袤的躯体上,每一个部分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回应着来自东方和西方的双重冲击。

君士坦丁堡的钟声依旧能传达到这些省份,但钟声里蕴含的帝国威严,正被市场上明国商品的叫卖声、港口意大利商船的汽笛声、以及边境线上隐约传来的赞吉工兵锤击声,一点点地侵蚀、覆盖。

紫袍的阴影依然笼罩着这些土地,但阴影之下,裂痕已如蛛网般蔓延。所有人都在本能地寻找出路,无论这出路是背叛、是妥协、是绝望的抵抗,还是投向另一个看似更强大的异域光芒。帝国的黄昏,正以一种不均匀的速度,降临在它每一片忠诚与背叛交织的土地上。

东罗马的1134年主显节,就在这信仰的余晖与现实的寒潮中,悄然落幕。众生之相,皆浓缩于此——一个千年帝国在十字路口,最后的观望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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