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162.风雪猎雉,波折重重(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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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粒子如粗粝的沙砾,砸在狗蛋家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顶上。
土坯墙根的冰棱足有半尺高,将糊着《日报》残页的窗缝挤得七零八落。
灶台上的铁锅“咕嘟咕嘟”闷响,干野菜在清水里沉沉浮浮,泛着寡淡的绿意。
狗蛋盯着碗里皱缩的菜叶,木筷戳下去的瞬间,深绿色的汁液沁出,在碗底聚成一汪苦水。
“又糊锅了。”
他撇了撇嘴,推开盘中早已见底的玉米糊糊,碗沿结着白花花的冰碴。
灶台旁,母亲正对着空米缸发怔,鬓角的白发沾着昨夜扫雪时的冰晶,补丁摞补丁的围裙上。
面粉冻成的硬痂,随着搓手的动作簌簌掉落。
“发啥呆呢,娘?”狗蛋哈出的白雾撞在结满冰花的窗玻璃上,迅速凝结成水珠。
屋外老槐树不堪积雪重压,“咯吱”声不时响起。
突然“咔嚓”一声脆响,惊得墙根下的老母鸡“咯咯”乱窜,扑棱棱的振翅声惊破死寂。
母亲转过身,围裙角在膝盖上磨出的破洞又扯开半寸:
“缸里就剩把麸子了,这雪再不停……”
话未说完,狗蛋已经蹭地起身,补丁摞补丁的棉袄扫过灶台,震得煤油灯芯“突突”直跳:
“我去找晓峰哥借粮!”
母亲枯瘦的手闪电般攥住他手腕,冻裂的指甲掐进肉里。
狗蛋疼得龇牙,却听母亲沙哑道:“借?去年的两瓢玉米还没还上!”
话音未落,风掀起窗纸一角,卷着雪沫扑在母亲脸上。
她眯起眼睛,望向远处林晓峰家——土坯房烟囱飘出笔直的青烟,在茫茫雪幕中刺得人眼疼。
“你看人家晓峰……”
母亲松开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冻红的指尖。
“昨儿背着野猪腿从林子里出来,那皮子油亮得能照见人影。”
她突然凑近,呼出的白气喷在狗蛋耳垂:
“跟着他学打猎,总比守着薄田饿死强。”
寒风卷着雪粒拍打窗棂,屋内气氛凝滞。
狗蛋的思绪却飘回三天前,晒谷场上林晓峰分野猪肉的场景历历在目:
锋利刀刃划开猪皮的“嗤啦”声,滚烫猪油滴在雪地“滋啦”作响。
还有那人袖口若隐若现的火药枪,红布条在寒风中猎猎飘动。
“可我……”
少年下意识摸向腰间弹弓,兽皮包裹的弓身被磨得发亮。
那是用三个月攒下的鸡蛋,从老猎户手里换来的宝贝。
想起去年冬天用它打下三只麻雀,却被父亲揪着耳朵骂“不务正业”,他的手指微微发颤。
“你爹那辈人懂个啥!”母亲突然提高嗓门,惊得梁上燕子窝簌簌落灰。
“老话说‘靠山吃山’,你看林福财家,哪年不是靠皮子换细粮?”
她指着墙角半筐橡子面,声音发颤:
“再看看咱家,顿顿吃这玩意儿,你妹的脸都绿了!”
灶膛里的余火“噼啪”爆开火星,照亮母亲眼角深如沟壑的皱纹。
狗蛋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妹妹蜷缩在炕角,短得露腕的棉袄下,正用树枝在冻土上画着烧饼。
记忆突然翻涌,上个月妹妹发高烧,母亲翻遍米缸只找到把野菜,躲在灶台后抹眼泪的模样刺痛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