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如果有一天法律真保护不了善良惩罚不了邪恶我们该怎么办(1 / 2)
云昭市的秋天,总是来得悄无声息。
陈昭推开“静心居”茶馆的雕花木门时,一股混合着陈年普洱与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他一身的寒意与疲惫。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笔,这是他每次进行非正式约谈的习惯,尽管今晚的约谈对象,是一位退休的语文教师。
林默然就坐在靠窗的位置,背对着他,身形清瘦,正专注地摆弄着面前的茶具。窗外,是云昭中学百年古樟的树冠,深秋的风掠过,卷起几片金黄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室内,水汽氤氲,茶香袅袅,一切都安静得像一幅被时光浸染的旧画。
“林老师。”陈昭走近,微微颔首。
老人闻声转过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像秋日里平静的湖面漾开的涟漪。“是小昭啊,快坐。”他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带着一种久经书卷浸润后的温润质感。
陈昭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桌面。一套紫砂茶具,一壶刚煮沸的山泉水,还有几样简单的茶点。林默然的手很稳,动作不疾不徐,烫杯、投茶、注水、出汤,一气呵成,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
“你还是喜欢喝岩茶,”林默然将一杯茶推到陈昭面前,茶汤橙红透亮,香气醇厚,“霸道,有骨鲠在喉的感觉。”
陈昭心头一动。他确实偏爱岩茶,这还是二十年前,在林老师家的那间小书房里养成的习惯。那时他还是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因为家庭变故,一度自暴自弃。是林默然,用一堂堂生动的语文课,一本本厚重的书籍,和这杯永远温热的茶,将他从迷茫的边缘拉了回来。
“林老师,您的记性还是这么好。”陈昭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
“教书匠的本能罢了。”林默然笑了笑,也端起自己的茶杯,目光却越过杯沿,投向窗外那片沉沉的夜色,“你这次来,不只是为了喝茶吧?”
陈昭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知道,在这位曾被誉为“云昭中学最懂人心的老师”面前,任何试探和隐瞒都是徒劳的。他放下茶杯,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点开一张照片,推到林默然面前。
“张明远,您认识吗?”
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笑容可掬,正向一群山区孩子发放书包文具。他是“明远慈善基金会”的创始人,在云昭市乃至全省都颇有名气。
林默然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几秒,眼神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听说过,慈善家,我们学校的名誉校董。”
“三天前,”陈昭的声音低沉下来,“他在自家书房里去世了。死因是微量毒素引发的心律失常,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强行入侵的痕迹,门窗完好,安保系统也没有被触动。”
他顿了顿,观察着林默然的反应。老人依旧平静,只是端起茶壶,为陈昭的杯子续上水。
“法医说,那种毒素非常罕见,无色无味,混在茶水或酒里很难被察觉。剂量控制得非常精准,刚好足以致命,又不会引起太大的痛苦和挣扎痕迹。”陈昭继续说道,“更奇怪的是,在他的书桌上,我们发现了这个。”
他切换到另一张照片。那是一张打印纸,上面用加粗的宋体字打印着一行话:
**德之不修,是谓亡也。**
“这句话,出自《论语·述而》。”林默然轻声说,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的。”陈昭的目光紧紧锁住他,“我们查过,张明远这个人,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却问题不少。他的基金会账目混乱,有大量资金去向不明。他名下的几家公司,也存在严重的压榨员工和环境污染问题。但他很狡猾,所有事情都做得滴水不漏,法律一直拿他没办法。”
林默然沉默了。他放下茶壶,拿起自己的茶杯,小口地啜饮着。茶馆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陈队长,”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疏离,“你是怀疑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昭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很不寻常。一个在法律上无懈可击的人,却以这样一种带有明显道德审判色彩的方式死去。我们调查了他的社会关系,发现他和云昭中学渊源颇深。而您……”
“而我,”林默然接过了他的话,嘴角泛起一抹极淡的苦笑,“一个被学校‘请’去退休,现在靠一点微薄积蓄和山间草药为生的糟老头子,恰好又懂一点古文,是不是?”
陈昭的脸微微发烫。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猜测本身就带着某种荒谬感。眼前这位老人,一生清贫,两袖清风,连这间茶馆都是学生看他年事已高,硬要送给他解闷的。他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书本、茶和山间的清风明月。
“林老师,我……”
“小昭,”林默然打断了他,目光重新变得温和而深邃,“你还记得你高二那年,因为和同学打架,被我叫到办公室的事吗?”
陈昭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那件事他当然记得。他因为看不惯一个富家子弟欺负同学,冲动之下动了手。
“我当时没有批评你,只是给你讲了《水浒传》里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的故事。”林默然缓缓说道,“我说,鲁达是英雄,但他的方式不是最好的。真正的正义,不仅要有锄强扶弱的勇气,更要有守护规则的智慧。拳头能解决一时的问题,但制度和法律,才能守护长久的公平。”
他指了指平板电脑上那句“德之不修,是谓亡也”,“这句话,是孔子对当时社会道德沦丧的痛心疾首。他说的是,如果不去培养和践行道德,那和灭亡有什么区别呢?这是一种警示,一种对人心的呼唤,而不是对任何人的判决书。”
陈昭的心头猛地一震。他从林默然的话里,听不出丝毫的破绽,只有那种熟悉的、对道德与秩序近乎固执的坚守。
“林老师,我明白了。”他收起平板电脑,有些惭愧地低下头,“是我唐突了。”
“你没有错,”林默然摇了摇头,“你是警察,恪尽职守。我只是个教了一辈子书的老头子,只会讲些不合时宜的大道理。”他叹了口气,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这个世道,变化太快了。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像是从故纸堆里走出来的人,格格不入。”
他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旧毛呢外套,“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山里晚上凉,不比城里。”
陈昭也赶紧起身,付了茶钱,坚持要开车送林默然回他在城郊的住所。车子行驶在环山公路上,路灯昏黄,将两旁的树木拉出长长的影子。
“林老师,您说,”陈昭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问道,“如果有一天,法律真的保护不了善良,惩罚不了邪恶,我们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从警十年,他见过太多法律无法触及的灰色地带,见过太多钻营取巧却逍遥法外的人。
林默然沉默了许久,就在陈昭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就点亮一盏灯吧。”
“点亮一盏灯?”
“是的。”林默然的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是城市璀璨的灯火,也是他曾经耕耘了一生的校园方向,“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盏灯,那是良知,是道德。当黑暗降临,与其诅咒黑暗,不如点亮心灯。一盏不够,就点亮两盏,三盏……总有一天,萤火之光,也能汇聚成星河,照亮整片夜空。”
他转过头,对陈昭笑了笑,“小昭,你心里就有这样一盏灯。不然,你也不会坐在这里,问出这个问题了。”
车子在林默然居住的小院前停下。老人下车,对陈昭挥了挥手,便转身走进了那片被月光和树影笼罩的宁静之中。
陈昭坐在车里,没有立刻发动。他望着林默然简陋的小屋,灯光亮起,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窗边晃动,似乎在整理书架。那盏灯,昏黄而温暖,像一颗沉静的心脏,在无边的夜色里,执着地跳动着。
他忽然觉得,自己今晚的拜访,或许并非为了寻找一个嫌疑人,而是为了寻找一盏能照亮迷雾的灯。只是,张明远的死,那句刺眼的遗言,以及林默然这番意味深长的话语,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他心头。
道德如炬,究竟是为了照亮,还是为了焚毁?
他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这个看似平静的秋夜,云昭市的上空,似乎有某种无形的东西,正在悄然改变。而他,已经踏入了这片迷雾的深处。
第二天一早,陈昭刚到警局,助手小王就神色凝重地迎了上来。
“队长,出事了。”
“怎么了?”陈昭的心一沉。
“李维,大学的那个李维教授,死了。”
陈昭的瞳孔猛地一缩。李维,云昭大学的明星教授,学术新星,也是“明远慈善基金会”的重要智库成员,更是云昭中学的校友。
“怎么死的?”
“初步判断是自杀,在他的实验室里。现场……”小王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和不安,“现场也留了一张纸条,和张明远家的一样。”
他将一张现场照片递给陈昭。照片上,依旧是打印体,依旧是遒劲有力的一行字: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陈昭的脑海中,瞬间回响起昨夜林默然的话。
——“那不是判决书。”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缓缓爬升。他意识到,他所面对的,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得多。
他拿起对讲机,声音沉稳而有力:“通知所有人,紧急会议。另外,”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全面排查林默然老师最近三个月的所有通讯记录和行踪轨迹。我要知道,他和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联系。”
命令下达,警局里瞬间忙碌起来。而陈昭站在巨大的白板前,白板上,张明远和李维的照片并排贴在一起,箴言。
道德的火炬,已经点燃。但它照亮的,究竟是通往真相的道路,还是通往更深沉黑暗的深渊?
陈昭不知道。他只知道,作为警察,他的职责,就是在这片由道德与罪恶交织的迷雾中,找到那条唯一的、通往光明的路径。
而破晓之前,正是最深沉的黑暗。
陈昭赶到云昭大学时,法医正从李维的实验室里推出一个蒙着白布的担架。秋日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梧桐树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那片纯白之上,竟显得有几分刺眼。
“陈队。”助手小王快步迎上来,手里拿着一份初步勘查报告,“现场和张明远案如出一辙。门窗反锁,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李维的死因是服用过量安眠药,但胃内容物里检测出了一种神经抑制剂,和张明远体内发现的是同一种毒素。”
陈昭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推开实验室的玻璃门,一股浓重的福尔马林和化学药剂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是一间资料分析室,四周摆满了书架,上面堆满了专业书籍和学术期刊。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实验台,上面散落着一些打印稿、数据图表,还有一台处于待机状态的电脑。
他的目光很快被实验台上的一张A4纸吸引。纸上打印着一行加粗的宋体字: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字迹和张明远案现场的那张纸条一模一样。
“谁发现的尸体?”陈昭问。
“是他的学生,早上来送实验数据时发现的。”小王翻开记录本,“李维昨晚独自留在实验室,保安的巡逻记录显示,晚上十一点他还在办公室里。今早七点,学生敲门没人应,从窗户看到他倒在实验台旁,才报了警。”
陈昭走到实验台前,仔细查看那张纸条。纸是普通的A4纸,打印字迹清晰,没有任何指纹或生物痕迹。他戴上手套,拿起一张散落的打印稿,上面是一些复杂的化学分子式和数据分析。
“李维最近在研究什么?”
“好像是某种新型神经药物的副作用评估。”小王说,“但他最近的学术声誉不太好,有人举报他早年的几篇核心论文数据造假。他一直在忙着自证清白,情绪很不稳定。”
陈昭的目光扫过书架,发现几本《论语》《孟子》之类的典籍夹杂在专业书籍中。他心中一动,抽出一本《论语》,翻开扉页,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清秀的字迹:“授业恩师林默然赠”。
“林老师?”陈昭低声念道,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
“队长,您说什么?”小王没听清。
“没什么。”陈昭合上书,放回原处,“技术科那边有什么发现?”
“目前没有发现任何他杀痕迹。”小王摇头,“门窗都是从内部反锁的,电脑里也没有发现遗书。倒是……”他顿了顿,从证物袋里拿出一个U盘,“我们在他电脑的加密文件夹里发现了这个,里面是一些关于‘明远慈善基金会’资金流向的分析报告,涉及很多不合规的操作,其中就有张明远的名字。”
陈昭的心头一震。两起案件,两个死者,都指向了同一个名字——林默然。
他走出实验室,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阳光虽然明媚,却驱不散他心中的阴霾。这两起案件,看似是自杀或意外,但现场留下的古训,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死者虚伪的外衣,将他们隐藏在光鲜外表下的道德污点,赤裸裸地展示在世人面前。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道德审判”。
而林默然,这位一生都在讲授道德与良知的退休教师,此刻正站在审判席的阴影里,目光深邃,让人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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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的专案会议上,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目前可以确定,张明远和李维的死并非孤立事件。”陈昭站在白板前,白板上贴着两张死者的照片,以及那两句出自《论语》的箴言,“凶手在用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对那些游走在法律边缘、道德败坏的人进行‘审判’。他熟悉古文,了解死者的秘密,并且能够精准地利用他们的弱点,制造出看似自杀或意外的假象。”
他指着白板上的照片,“张明远,表面是慈善家,实则利用基金会洗钱、压榨员工;李维,学术明星,却靠造假骗取经费,打压学生。他们都是法律暂时无法制裁的人,但他们的道德污点,却被凶手用这种方式公之于众。”
“队长,你的意思是,凶手是在替天行道?”一名警员忍不住问。
“不。”陈昭摇了摇头,“这不是正义,而是以正义为名的谋杀。凶手在享受这种操纵人心、审判他人的快感。他留下古训,不是为了警示,而是为了炫耀他的‘智慧’和‘道德高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我怀疑,凶手和云昭中学有很深的联系。张明远是名誉校董,李维是校友,而他们背后,都隐约能看到一个人的影子——林默然。”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林默然?那个退休的语文教师?”
“他不是和案子无关吗?”
陈昭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我昨晚见过他。他表现得很平静,甚至用孔子的话告诉我,‘德之不修’不是判决书。但今天李维的死,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我的脸上。”
他将那本《论语》的照片和U盘的资料投影到屏幕上,“李维的书里,有林默然的赠言;而李维电脑里,藏着指向张明远罪行的证据。这两起案件,就像一个精心设计的迷宫,而林默然,可能是那个手持地图的人。”
“队长,你的意思是,林默然在幕后操纵这一切?”小王惊讶地问。
“我不知道。”陈昭的声音低沉而疲惫,“但我能感觉到,他隐瞒了很多事情。他就像一本合上的书,你以为你读懂了他,其实你只看到了封面。”
他下达了新的命令:“继续排查林默然的社会关系,尤其是他和张明远、李维的交集。另外,重点监控云昭中学的其他校友,特别是那些在社会上有影响力,但道德上可能存在污点的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在他们中间。”
会议结束后,陈昭独自站在白板前,凝视着那两句古训。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忽然想起林默然昨晚说的话:“点亮一盏灯。”
道德的火炬,究竟是谁在点燃?它照亮的,究竟是黑暗中的罪恶,还是点燃火炬者那颗被仇恨和偏执扭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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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陈昭再次来到了林默然居住的小院。
老人似乎料到他会来,并未表现出意外,只是默默地为他泡了一杯茶。茶香袅袅,如同昨夜一般,但两人之间的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李维死了。”陈昭开门见山。
林默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继续将茶水倒入杯中,“我听说了。真是可惜,他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
“他在实验室里留下了一句话,”陈昭的目光紧紧盯着林默然,“‘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您觉得,这句话是在说他吗?说他知错犯错,还是说他至死都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林默然抬起头,目光平静如水,“孔子说这句话,是教导人们要诚实面对自己的知识和无知。李维……”他叹了口气,“他太聪明了,聪明到以为可以骗过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您早就知道他学术造假?”
“我不知道。”林默然摇了摇头,“但我能感觉到,他变了。当年他毕业时,曾来找我,说要追求学术的真理,要像我教他的那样,做一个正直的人。可后来,他渐渐被名利蒙蔽了双眼,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知’。”
他将茶杯推到陈昭面前,“小昭,你是在怀疑我吗?怀疑我和这些案子有关?”
陈昭沉默了。他无法从老人的脸上找到任何破绽,那双眼睛里,只有深不见底的平静和一丝淡淡的悲悯。
“林老师,我只是不明白,”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和挣扎,“如果法律无法制裁罪恶,我们该怎么办?用另一种罪恶去惩罚它吗?”
林默然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杯中的热气,目光望向窗外那轮逐渐升起的月亮。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我给你讲过的‘盲人提灯’的故事吗?”他轻声问。
陈昭点了点头。那个故事他至今记得。一个盲人夜晚出门,手里提着一盏灯笼。路人问他,你又看不见,为何还要提灯?盲人说,我虽然看不见,但提着灯,可以让别人看见我,不至于撞到我。
“道德,就像那盏灯笼。”林默然缓缓说道,“它不是为了照亮别人脚下的路,而是为了让自己不被黑暗吞噬。你可以选择在黑暗中摸索,也可以选择点亮一盏灯,哪怕它很微弱,至少能让你看清自己的方向。”
他放下茶杯,目光重新回到陈昭身上,“小昭,你是警察,你的职责是维护法律的公正。而我,只是一个老师,我的职责是告诉我的学生,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至于他们如何选择,那是他们的‘知’,也是他们的‘不知’。”
陈昭的心头猛地一震。林默然的话,像一把钥匙,似乎要打开他心中某个紧锁的门。但他又觉得,这扇门的背后,并非坦途,而是更深的迷雾。
“林老师,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学生,用你教给他的‘道德’,去伤害别人,你会怎么办?”
林默然沉默了许久,久到陈昭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老人花白的头发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
“我会告诉他,”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道德不是武器,而是镜子。它用来照见自己,而不是刺向别人。”
陈昭离开了小院,心中却没有丝毫的轻松。林默然的话,像谜语,又像警告。他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却又仿佛陷入了一个更大的谜团之中。
道德如炬,育人无声。可当这火炬被用来焚毁,当这润物无声的春雨变成冰冷的利刃,谁又能分清,哪一缕是光,哪一滴是血?
他抬头望向夜空,乌云正逐渐遮蔽月亮,云昭市的上空,一片漆黑。破晓之前,正是最深沉的黑暗。
而在这黑暗之中,陈昭知道,凶手的下一个“作品”,正在悄然酝酿。
站在“正义哥”赵磊的直播间里,刺眼的环形补光灯在他眼前投下一片虚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廉价香水和电子设备散热混合的气味。直播设备还保持着开启状态,电脑屏幕上,粉丝的弹幕仍在疯狂滚动:“哥哥去哪了?”“刚才是不是出事了?”“报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