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老乞丐(2 / 2)
“赶夜路......黑......”老人的嘴唇裂开血口,缺牙的嘴漏着风,呼出的气里混着陈年艾草味。路人盯着他左眼角那道深疤,疤上凝着的血痂竟泛着幽蓝,像条浸了磷粉的蜈蚣。他想挣脱,却见老人浑浊的左眼突然闪过一丝幽光,眼白上的血丝红得发黑,像突然烧起来的烛芯。
“松手!”路人急得踢翻铝饭盒,半块烧饼滚出来,在月光下裂成两半,断面平整如刀切。他这才注意到老人帆布包敞着口,里面半卷《玉历宝钞》摊开着,书页间夹的曼珠沙华干花正轻轻颤动,花瓣上的银粉簌簌落在青石板上,聚成细小的光点,像散落的鬼火。“搞什么邪门玩意!”他骂着后退,后腰撞上潮湿的砖墙,墙根苔藓在阴影里泛着荧光,像无数只发光的眼睛。
老人忽然松开手,瘫成具空皮囊,喉间溢出绵长的叹息。路人弯腰拍掉膝盖灰尘,瞥见他腕间骨质手串——每颗珠子都刻着歪扭的“安”字,包浆油亮得渗人,像被人舔舐过千百次的人骨。他打了个寒颤,摸出手机对准老人:“行,您厉害,我这就报警,等警察来了看您还装不装!”屏幕冷光映着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他忽然咧嘴笑了,缺牙的嘴咧得老大,露出牙床间暗红的斑点,像含着枚新鲜的血珠。
此时,巷口突然刮来阵阴风,卷起老人帆布包里的黄符,纸片“哗啦啦”掠过路人头顶,落在远处的老槐树下。他转头望去,却见树下不知何时立着个穿蓝布衫的少年,颈间挂着泛黄的学生证,正对着月光,无声地朝他抬起右手,掌心赫然躺着枚燃到一半的红烛,蜡油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泊。路人眨眨眼再看,少年已消失不见,唯有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晃,像谁在轻轻招手。
“活见鬼!”路人骂了句,低头却发现老人不知何时攥紧了他的钥匙串,指缝间露出枚槐木雕刻的平安符——那是他今早刚从十字路口捡的。他猛地夺回钥匙,金属环刮过老人掌心,竟没带起半点皮肉,仿佛触到的是具空壳。老人依旧闭着眼,仿佛真的睡死过去,唯有脚踝溃烂处渗出的液体,在月光下渐渐凝成冰晶,像冻结的泪,映着他颈间铜哨上的“黄泉守夜人”字样,泛着暗红的光,如同一道永远无法解开的符咒。
路人垂头盯着脚边的乞丐老伯,喉结烦躁地滚动两下,抬手扯松领带,露出脖颈上被汗水浸透的皮肤。他踢了踢老人脚边的铝制饭盒,半块烧饼在盒里骨碌碌打转,撞出空洞的响。“真他妈晦气。”他嘟囔着蹲下身,指尖戳了戳老人肩头,破棉絮扬起细小的灰尘,钻进他鼻孔里惹得鼻尖发痒。
老人岿然不动,白发盖着脸,只露出干瘦的手腕——腕间的骨质手串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每颗刻着“安”字的珠子都泛着油亮的光,像被岁月磨出了包浆。路人皱眉,伸手捏住老人下巴想掰开他的嘴,却在触到皮肤时猛地缩回手——那触感不像是活人,凉得像块阴雨天的青砖。
“装得挺像啊!”他站起身,拍着膝盖上的灰,皮鞋尖碾过地上的红烛。蜡身刻着的符文在阳光下反光,刺得他眯起眼,忽然想起刚才老人攥着他手腕时,掌心分明有层薄茧,虎口处还有道新鲜的划伤,像是握过工具才有的痕迹。“妈的,早知道绕开这条巷子。”他摸出烟盒,抽出根烟叼在嘴里,打火机火苗亮起的瞬间,瞥见老人左眼角的疤痕在阴影里动了动,像条蜷缩的蜈蚣突然舒展了身体。
烟头在他指间明明灭灭,烟灰簌簌落在老人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上。路人望着巷口熙攘的人群,又看看躺在墙角的老人,忽然觉得自己像被扔进荒诞剧里的配角——青天白日下,竟要和个装死的老乞丐耗时间。他狠狠碾灭烟头,抬脚往老人身边的帆布包踢去,《玉历宝钞》被踢得翻开,露出夹在里面的曼珠沙华干花,花瓣碎成粉末,撒在青石板上像摊开的血掌印。
“算你狠。”他扯下手腕上的银表晃了晃,表盘反光掠过老人闭着的眼皮,“老子赶时间,懒得陪你玩。”转身时,他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咔嗒”声,像是某种机关合上的响动。回头看,老人颈间的铜哨不知何时滑落在地,哨口朝上对着天空,阳光穿过哨身的符文,在地上投出个细小的十字,像极了墓碑前的祭品。
路人骂骂咧咧地掏出手机,给巷口的保安队打电话,目光却忍不住飘向老人脚踝的溃烂处——昨天还流脓的伤口,此刻竟结了层薄痂,痂皮边缘泛着淡金,像被阳光吻过的痕迹。他摇摇头,快步走向巷口,皮鞋声敲碎午后的寂静,却没看见,在他背后,老人的手指正悄悄勾住他掉落的钥匙链,指缝间露出的槐木平安符上,“平安”二字的笔画里,隐约渗着点暗红,像刚凝固的血迹。
晴朗的夜,路灯在街道上投下整齐的光斑,像串被踩碎的月亮。路人蹲在马路牙子旁系鞋带时,远处突然亮起车灯,光束扫过便利店玻璃,映出货架上的矿泉水瓶,像无数只反光的眼睛。“小路——”喊声穿透车流声,带着金属般的锐响,尾音被汽车喇叭声切割得断断续续。
他抬头望去,黑色轿车在十字路口转弯,车灯划过梧桐树影,叶子在地上投出破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银。“周队!”他挥动手臂,腕表反光掠过引擎盖,惊得路边流浪猫窜进绿化带。车灯突然变亮,光柱扫过他身后的废弃报刊亭,玻璃上“今日新闻”的红字褪成粉色,歪斜的“新”字只剩下个“亲”,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