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起哄(2 / 2)
周围的起哄声不知何时已悄然平息,举着手机的人们纷纷放下了胳膊,骑在爸爸肩头的小男孩也不拍手了,眨巴着大眼睛望着那些穿着防刺背心的警察,刚才兴奋的红脸蛋慢慢褪成了苍白。只有警笛声还在远处隐隐回荡,与寺庙里重新响起的晚钟声交织在一起,在渐沉的暮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最后两名持盾的同事快步朝这边走来,厚重的防暴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噔噔”的闷响。“小路,搭把手!”其中穿反光背心的喊道,伸手就要去抓壮汉的左手。
哪料这壮汉竟是头没驯熟的烈马,趁着路人分神的刹那,突然猛地矮身,左腿如铁鞭般横扫而出!“啪”的一声脆响,正抽在两名同事的脚踝处。两人猝不及防,手里的盾牌脱手而出,“哐当”砸在地上,发出震耳的轰鸣,人也跟着向后倒去,防暴头盔滚出去老远,露出底下被惊得发白的脸。
围观的人群里顿时爆发出阵哄笑,像石子投进沸腾的油锅。有人吹着尖利的口哨,有人举着手机往前挤,屏幕亮得像块块小镜子,还有个穿花衬衫的男人扯着嗓子喊:“这哥们够野!比打拳好看!”
壮汉脸上闪过丝得意的狞笑,那道刀疤在血污里歪歪扭扭地动了动,正要趁机挣开束缚。路人早已回过神来,双臂猛地加力,膝盖死死顶住他的后腰,同时腾出右手揪住他汗湿的头发,狠狠往地上摁去。“砰”的一声闷响,壮汉的脸再次撞在青石板上,鼻尖磕出了血,鲜红的液珠顺着下巴滴在地上,与尘土混在一起,像朵丑陋的花。
“笑什么笑!都往后退!警戒线外候着!”带队的老刑警厉声呵斥,手里的橡胶棍往地上“啪”地一敲,震得人群安静了半分。
见两名同事被扫倒在地,紧随其后的几名同事顿时红了眼。他们猛地抽出腰侧的电击棍,黑色棍身在警灯光影里泛着冷光,拇指狠狠按下开关——“啪”的一声,顶端爆出蓝白色的电弧,“滋滋”作响,带着股灼人的焦糊味。几人几乎是凭着怒气往前冲,电击棍不由分说地往壮汉身上戳去,肩膀、腰腹、大腿根……专挑肌肉厚实的地方下手。
“噼里啪啦——”密集的电击声在夜空中炸响,蓝白色的火花像无数条小蛇,在壮汉黝黑的皮肤上窜动、爆裂。可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那壮汉竟像被挠痒似的,浑身肌肉“噌”地膨胀起来,洗得发灰的背心被撑得鼓鼓囊囊,领口崩开两颗扣子,露出胸膛虬结的肌肉。他非但没倒下,反而梗着脖子往前顶了顶,裸露的胳膊上青筋暴起如蚯蚓,皮肤泛着层油亮的光泽,仿佛电击的力道全被那身硬肉吞了进去。
“怪物啊——!”人群里突然炸出一声尖叫,那声音尖利得像玻璃被猛力砸碎,带着哭腔的尾音在闷热的空气里炸开。仿佛有人凭空捅破了一只装满恐惧的气球,那股寒意“咻”地一下钻进每个人的毛孔,刚才还举着手机往前凑的人群瞬间像被沸水烫过的蚂蚁,猛地炸开了锅。
尖叫声像会传染似的,接二连三地从人群里蹦出来,有女人的哭喊,有男人的怒吼,还有孩子被吓得变了调的抽泣,混在一起成了团乱糟糟的噪音。最前排一个举着手机直播的姑娘,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瞬间裂成蛛网,她顾不上去捡,双手抱头就往人缝里钻,发绳被扯掉,长发乱糟糟地糊在脸上。旁边穿西装的男人被她撞得一个趔趄,手里的公文包甩出去,里面的文件撒了一地,他却连看都没看,跟着人流往前疯跑,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噔噔噔”的急促声响。
混乱中不知是谁被绊了一跤,“哎哟”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手里的冰镇可乐脱手而出,橙红色的液体在地上泼开一滩,瓶子则骨碌碌滚出去老远,撞在石狮子的爪子上才停住。原本里三层外三层、连风都透不进的人墙,此刻像被冲垮的堤坝般霎时溃散,人们互相推搡着、踩踏着,往巷口窄窄的通道挤,往寺庙厚重的朱漆门后躲,往墙角那棵老槐树的阴影里钻——只要是能藏住身子的地方,都成了争抢的目标。
不过短短十几秒,刚才还喧闹不堪的场地就空出老大一片,地上狼藉得像被洗劫过:踩烂的旅游宣传单粘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印着“平安符”字样的纸片被撕成了碎片,还有一只蓝色的儿童凉鞋孤零零地躺在香灰堆里,鞋面上的小熊贴纸已经被踩得模糊不清。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被妈妈紧紧抱在怀里,脸埋在妈妈汗湿的脖颈间,只露出两只通红的耳朵,肩膀还在一抽一抽地发抖。而那尊镇守山门的石狮子,依旧蹲在原地,冰冷的眼睛望着眼前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仿佛见惯了百年间的无数仓皇。
持电击棍的几名同事僵在原地,手里的棍身还在滋滋作响,电弧映得他们脸色发白。一人下意识地晃了晃电击棍,又往壮汉胳膊上戳了戳,火花依旧跳跃,对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几人面面相觑,眼里的怒火渐渐被惊愕取代,有人喉结滚动着,低声嘟囔:“这……这是练了铁布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