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过招(2 / 2)
他脚下的九宫步压根没停,青布鞋碾过地上的枯叶,发出“咔嚓咔嚓”的细碎声响,步频稳得像老座钟的摆锤,显然没把那两颗亮晶晶的玩意儿当回事。直到听见路人慢悠悠的倒数声,他脸上的失望才像泼了墨似的,浓得化不开——眉头皱成个死结,嘴角耷拉得能挂个油瓶儿。
突然,他重重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比摆钟的“滴答”声还沉,几乎要把满室的樟木香气都压下去。“哎——”他拖长了调子,声音里的鄙夷像撒了把胡椒面,又呛又冲,“如今这世道真是越发不像话了!老夫还当你裤腰带上别着什么真本事,闹了半天——”他故意顿了顿,眼珠往那珠子上一扫,像在看路边的狗尾巴草,“竟是用些江湖杂耍的下三滥手段来糊弄人?”
说着,他还抬起枯瘦的手指,往地上的珠子方向点了点,指尖抖得像秋风里的枯枝:“这种三脚猫的把戏,也就骗骗方才那两个毛孩子!换了二十年前,老夫闭着眼都能给你拆得明明白白!”话落,他又“嗤”了一声,嘴角撇得比沈嫚刚才还厉害,活像个被劣质糖人骗了的老顽童。
“孩子”两个字刚出口,他脚下猛地踏出半步,带起的劲风“呼”地掀动了地上的落叶,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右手化掌为刀,带着破空的锐响,像片乌云似的朝着路人面门削来,掌缘泛着冷光,显然是要给这“故弄玄虚”的年轻人点实实在在的教训。
“二、一。”
路人的尾音刚在夜风中散开,老者的动作骤然僵住。他前探的右掌还悬在半空,指节因蓄力而泛白,左腿刚迈出半步,膝盖弯成的弧度像是被瞬间冻住。方才还随着身形摆动的衣襟簌簌晃了两下,随即彻底停住,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铁钳牢牢夹住,别说挪动脚步,就连眼皮都只能艰难地眨动半下。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老者喉咙里发出一声变调的惊呼,眼珠子猛地瞪得溜圆,方才的倨傲荡然无存。他试图抬臂挣扎,肌肉绷紧的瞬间却像撞上了看不见的墙,胳膊纹丝不动,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得愈发厉害,声音里裹着难以掩饰的恐慌:“我的身子……怎么半点都动不了了?!”
路人往后退了半步,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勾起一抹藏不住的得意。他抬眼扫过老者僵在原地的模样,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是不是挺惊讶?打从刚才交手到现在,你步步紧逼,连我的衣角都没让沾着,可偏偏这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我钉在这儿了。”
老者的脸涨成了绛紫色,喉结上下滚动着,眼神里满是惊骇与困惑。他费力地转动脖颈,目光死死盯着左右两米外嵌在泥里的朱砂珠,声音发颤:“你……你到底什么时候下的手?难不成……难不成就是方才那两颗红珠子?可我看得真真的,那东西掉在老远的土里,连我的边儿都没挨着啊!”他一边说,一边试图扭动肩膀,可那股无形的束缚力却越发收紧,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滞涩。
“老伯,您猜得倒不算错,可惜差了最后一层窗户纸。”路人笑着扬了扬下巴,随即抬手在胸前虚虚画了个圈,指尖划过的轨迹带着淡淡的微光。他嘴唇轻启,念出几句晦涩的咒语,声音不高,却带着奇异的韵律。
话音刚落,那两颗嵌在泥里的朱砂珠突然“嗡”地一声轻颤,表面泛起红光,像是有生命般从土里挣脱,化作两道纤细的红芒,“嗖”地飞回他掌心。落地时已缩成指甲盖大小的红点,在他掌心转了两圈,便隐没不见,只留下淡淡的余温。
路人刚要开口询问“既然如此,方才带我来这里究竟所为何事”,老者却突然定了定神。他不再挣扎,只是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路人,那眼神里有惊疑,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沉默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迟疑,又透着几分笃定:“你……是修道之人?”
立时,那路人到了嘴边的问话猛地顿住,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了回去。他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丝玩味的讶异,随即改口反问道:“老伯这话倒是新奇,何以断定我是修道之人?”
老者望着他,浑浊的眼珠慢慢泛起光亮,像是落进了几十年前的烟尘里。他抬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指腹摩挲着粗糙的胡茬,声音带着老树皮般的沧桑:“我年轻那会儿上战场,见过一回这样的奇事——一道白光闪过,对面碉堡里的机枪就哑了,后来才知道,是有位道长在远处动了手脚。”
“哦?”路人眼睛倏地亮了,往前紧走两步,脚尖几乎要碰到老者的鞋尖,语气里的急切压都压不住,“您真亲眼见过修真之人?他们是不是能飞天遁地?当时具体是啥情形,您给说道说道?”
没料到老汉却猛地收了笑,眉头拧成个疙瘩,脖子一梗,态度固执得像块顽石:“你先别问我。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修真之人?给句痛快话!”
路人看着他紧绷的脸,心里明镜似的——今天不松口,这老头怕是能跟自己耗到天亮。他故作沉吟,慢悠悠地摸了摸下巴,最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个含混的“嗯”字,尾音拖得老长。
“嘿——嘿——”老者忽然咧开嘴,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笑得眼角皱纹挤成了菊花。方才的惊惧早跑得没影了,只剩下按捺不住的激动,手都有些发颤:“好家伙!真让我老汉撞上了!这辈子能再见着你们这些隐士高人,就算明天闭眼也值了!走,高人,屋里请,我让老婆子烧壶好茶!”说着,他侧身朝别墅大门扬手,掌心向上托着,腰杆都下意识弯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