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时差(1 / 2)
正午刚过,日头毒辣。
全州的主街上,原本嘈杂的人声突然被一阵低沉闷雷般的动静盖过。
“隆隆隆——”
地面微颤,茶摊上碗里的水面荡开一圈圈细纹。
街尽头,一面黑底红字的“赵”字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旗下,两排披坚执锐的州牧亲卫开道,寒光森森的横刀将拥挤的人潮硬生生劈开一条道。
紧随其后的,是一条长得看不到尾的车队。
二十五辆重载马车,每辆都由四匹北地健马拖拽。马鼻喷着粗气,四蹄蹬地,铁掌在青石板上踩出火星。车辕被压得弯成了弓形,车轮滚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坚硬石面上留下两道泛白的碾痕。
没遮没掩。
每辆车上都码着红漆大箱,贴着州牧府的封条。
“老天爷啊,这是什么东西,整整二十五大车!”
“你没看是往金蟾钱庄去的吗!肯定是银子!”
“看标志,是赵德芳府上的,难道?”
“走,跟去看看!”
这支庞大的车队像一条吞金巨蟒,蛮横地停在金蟾钱庄门口。
“卸车!”
领头的亲卫统领一声暴喝。
上百名壮汉上前,喊着号子抬箱。
“砰!”
“砰!”
箱子落地,尘土腾起半尺高。那沉闷的撞击声,每一记都像是重锤,狠狠砸在围观百姓的心口上。
人群炸了锅。
“作秀!这绝对是作秀!”
茶棚里,个自作聪明的酸秀才把折扇敲得啪啪响,唾沫横飞,“左手倒右手,那赵扒皮跟姓吕的是穿一条裤子的!这钱也就是在门口转一圈,晚上还得拉回去!谁信谁傻子!”
“未必。”
旁边个满脸横肉的屠户冷笑一声,把切肉刀往案板上一剁,“赵扒皮是什么人?那是只进不出的貔貅!要是没利可图,他能费这么大劲演戏?光这车马费他都舍不得出!”
“也是这个理……”
有人附和,“你看那些箱子,那是真沉啊!刚才那抬箱的汉子,胳膊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要是空的,演不出来这效果。”
“这得多少银子啊……赵扒皮都敢押这么多……”
人群中,一个原本捏着银袋子犹豫不决的小商贩,眼神变了。他死死盯着那堆积如山的红箱子,喉结剧烈滚动。
“连州牧大人都不怕,咱们怕个球!”
商贩咬着牙,脸上那点犹豫瞬间被贪婪吞没。他猛地挤开前面的人,把手里的银袋子高高举起,红着眼往里冲。
“让开!我要存钱!!”
这就像是个信号。
原本还在观望、还在揣测是不是“左手倒右手”的人,在那实打实数目不明的银子面前,理智彻底崩塌。
管他是作秀还是真的。
连全州最大的官都下场了,这船,翻不了!
“我也存!”
“别挤!踩着我脚了!”
人潮再次沸腾,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无数只手挥舞着银票、铜钱、碎银,像是一片疯狂生长的野草,要把那金蟾钱庄的大门彻底淹没。
二楼窗口。
吕不韦看着下方那几乎失控的场面,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嘶吼,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
他轻轻关上了窗,端起茶杯。
火,烧起来了。
戌时,金蟾钱庄后院。
账房里的算盘声响了一整天,到现在还没停。锦衣卫的手指磨出了血泡,那噼里啪啦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像是在下急雨。
书房内,烛火跳动。
吕不韦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刚入库的银锭。
“先生。”
盛秋推门而入,捧着厚重的总账走到案前,指着最后那个朱砂圈出的数字,声音有些发紧。
“除去赵德芳那五十万两,今日散户入账……三十六万四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