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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0章 小花泪(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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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过后的姑射山像是被老天爷用清水洗过,山脊梁骨露得清清楚楚,连石头缝里的野草都透着股鲜灵劲儿。黄土坡上蒙着层淡绿,那是晚播的冬麦正憋着劲往外钻,针尖似的嫩芽怯生生地探着,挨挨挤挤地铺了半坡。王环宇走后的第三个月,李惠娥家的土窑前忽然热闹起来——不是小花满月时那种带着酒气的喧嚣,是掺着柴火气、奶娃子哭闹声的暖融融的热闹,像灶膛里烧得正旺的炭火,不烈,却能焐热人心。

最先踩着露水来的是西头的张大爷。天刚蒙蒙亮,窑门外就传来"咚"的一声,像是锄头磕在石头上。李惠娥抱着小花披衣出来,就见张大爷扛着把月牙锄站在梨树下,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得"啪啪"响,蓝布头巾上还沾着草叶:"惠娥,地里的红薯该起了,再不起就该冻坏了。"她刚要说话,老人已经转身往坡下走,背影佝偻着,却走得稳当,蓝布衫的后襟在晨雾里一晃一晃的,像株经了霜的老玉米,看着蔫,根子却扎得深。

等惠娥抱着小花追到地头,张大爷已经刨出了半筐红薯。他刨得格外小心,锄头下去总是轻轻巧巧的,碰到硬土块就用手扒开,生怕碰破了土里的红瓤。"这红薯得轻拿轻放,"他头也不抬地说,布满老茧的手捏着红薯秧子往上一提,红扑扑的红薯就滚了出来,"冻着了就发苦,娃不爱吃。"惠娥要上手帮忙,被他用胳膊肘一拦:"你抱好娃就行,这点活我老头子还干得动。"他把筐子装满了就背到惠娥的窑门口,码得整整齐齐,还用玉米秸盖着防霜,临走前又嘱咐:"吃的时候先拿最上面的,底下的能存得久些。"

紧接着来的是东头的二婶子。她挎着个竹篮,篮沿搭着的蓝布帕子被热气熏得发白,离老远就喊:"惠娥,趁热吃!"掀开帕子,里面是六个黄澄澄的玉米面窝头,还冒着热气。"刚出锅的,给娃垫垫肚子,"二婶子不由分说把小花接过去,粗糙的手掌轻轻拍着娃的后背,指缝里还沾着玉米面,"我家狗剩说了,你那二分菜地荒着可惜,晌午让他来帮你翻了,种点菠菜正好。"

晌午日头最毒的时候,狗剩真的来了。后生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脊梁上渗着汗,顺着肌肉的纹路往下淌,把粗布裤子的腰头洇出片深色的印子。他翻地时总往土里掺些碎秸秆,说这样能保墒,"来年开春种点豆角,能爬满你家那篱笆"。惠娥站在窑门口看着,想喊他进来喝口水,又怕打扰他干活,就转身去灶房烧了壶凉茶,倒在粗瓷碗里,放凉了端过去。狗剩接过碗"咕咚咕咚"灌下去,抹了把嘴嘿嘿笑:"惠娥姐,你这茶里放了啥?咋这么解渴?"

没过几天,这条原本冷清的巷子就变了模样。清晨总有脚步声踩着露水来,张大爷的锄头声、二婶子的大嗓门、隔壁三奶奶挎着篮子送咸菜的"咯吱"声,混在一起像支早班的曲子。有人送来刚摘的青菜,带着沾湿的泥土;有人帮着挑桶水,扁担压得"咯吱"响;还有人路过时顺手把惠娥门口的柴火垛码整齐了。到了晌午,土窑门口的老梨树下准围着几个抱娃的媳妇,纳鞋底的线轱辘转得飞快,线轴在膝盖上滚来滚去。娃们在地上爬着追蝴蝶,有个叫小石头的胖小子总爱抢小花的拨浪鼓,被他娘拍了屁股就咧着嘴哭,哭两声又被小花手里的玉米饼子吸引,凑过去巴巴地看,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惹得女人们笑成一团。

李惠娥起初总觉得过意不去。她拖着还没完全恢复的身子想去地里,被张大爷一把按住:"你安心带娃,地里的活有我们呢。环宇是为全村人走的,我们帮衬你是应当的。"她想把送来的窝头还回去,二婶子眼一瞪:"嫌我手艺差?还是觉得我家粮食多得吃不完?"她要给帮忙的人缝补衣裳,女人们就把自家的针线筐往她跟前一推:"正好,我们的鞋底也该纳了,你那针脚细,帮我们拾掇拾掇。"

有回她连夜缝好了五双袜子,针脚密得像鱼鳞。第二天分给帮忙的婶子们,二婶子摸着袜底的针脚,眼圈红了:"这针脚比城里买的还匀净,惠娥你这手艺,可惜了。"惠娥低下头继续纳鞋底,嘴角悄悄翘了翘,心里像被热米汤烫过,暖烘烘的。

日子久了,惠娥渐渐习惯了这份温暖。每日清晨,她把小花放在摇车里,就着窗台上的晨光缝补衣裳,听着巷子里传来张大爷的咳嗽声、二婶子喊娃回家吃饭的大嗓门,心里那片冰封的角落,慢慢就化了。有回她正给小花做棉袄,忽然听见院外传来一阵哄笑,掀帘一看,只见三个媳妇正围着小花,逗她喊"婶"。小花穿着件打补丁的红布袄,被逗得咯咯笑,小胳膊在襁褓里蹬来蹬去,像条快活的小鱼。穿绿头巾的媳妇从兜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到小花嘴里,娃的眼睛瞬间亮了,小舌头裹着糖块,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嘴角还沾着点糖渣。

"你看这娃,多精神。"穿蓝布衫的媳妇把小花抱起来,用脸颊蹭着娃的软毛,"惠娥,你这日子,总得往前看。"

惠娥的手顿了顿,针尖在布面上扎出个小窟窿。她低下头继续引线,声音轻轻的:"我现在这样,挺好。"

"好啥呀?"另一个媳妇纳着鞋底,线绳穿过布面发出"嗤"的轻响,"你才二十五,总不能守着回忆过一辈子。前几天我娘家村有个后生,人老实,会打铁,听说了你的事,托我问问......"

话没说完就被二婶子打断:"说这些干啥,惠娥心里有数。"她给惠娥递过一碗热水,粗瓷碗边还留着个豁口,眼神里带着体谅,"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李氏'叫了这么多年,总不是个正经名字。女人家,得有个名有个姓,听着也亮堂。"

这话倒提醒了众人。女人们七嘴八舌地琢磨起来,有说叫"春兰"的,"山里的兰花耐活,风吹雨打都不怕";有说叫"秋菊"的,"菊花经霜,看着柔弱,骨头硬";吵得像群闹喳喳的麻雀。最后还是教书先生的媳妇说了句:"我看叫'惠娥'吧,惠是贤惠,娥是娇娥,配得上她的人。"

惠娥抱着刚睡着的小花,指尖轻轻划过女儿的眉眼。窑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环宇的遗像上投下块光斑,照片上的人笑得还是那么憨,露出两颗小虎牙。她沉默了半晌,轻轻"嗯"了一声:"就叫惠娥吧。"

从那天起,"李惠娥"这个名字就在村里传开了。张大爷喊她"惠娥",二婶子喊她"惠娥妹子",连三岁的娃见了她,都会奶声奶气地喊"惠娥婶"。名字像是道无形的门槛,跨过去,好像日子就真的能换个模样。队里记工分时,会计在本子上写下"李惠娥"三个字,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让她心里莫名地松快了些。年底分红时,队长把装着玉米和豆子的布口袋递给她,布袋上还印着"农业学大寨"的红字,笑着说:"惠娥,这是你应得的,环宇在天有灵,也盼着你们娘俩过好日子。"

只是到了夜里,那道门槛就消失了。

每天哄睡小花,惠娥总爱坐在炕沿上,就着煤油灯昏黄的光,看环宇的遗像。照片是环宇当村长那年拍的,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背景是大队部的土坯墙,墙皮还掉了块,他笑得有些拘谨,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照片上的人,指腹擦过他的眉眼、他的嘴角,像是在触摸那些早已走远的日子。

她想起刚嫁过来那年,环宇在院里种了棵梨树,说等结果了给她做梨膏。头年挂果时,他踩着梯子摘梨,梯子晃了晃,他"哎哟"一声摔下来,胳膊肘擦破了皮,渗着血珠,却举着怀里的梨傻笑:"你看这梨,黄澄澄的,甜着呢。"她赶紧拿了布条给他包扎,他却把梨塞到她嘴里:"你先尝尝,我特意留着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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