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梨花泪（1）（2 / 2）

过了三天，西头的李媒婆也来了，揣着块花布，说是给梨花做新衣裳的。听梨花说要招上门女婿，李媒婆先是愣了愣，随即拍着大腿笑：“傻姑娘，你当上门女婿是啥好差事？那都是家里实在娶不上媳妇的穷小子才干的，要么懒，要么笨，你图啥？”

“我图他能跟我一起扛事。”梨花的声音很轻，却钉在地上似的，“我不要他多能说，只要肯下力气，对我娘好。”

李媒婆也没辙了，摇着头说：“你这条件，怕是要把自己耽误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扑棱棱飞遍了平安村，连邻村的人都知道了——平安村最俊的梨花，要招上门女婿。

有人说：“这丫头心太高，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拿捏人。”

也有人说：“是个孝女啊，就是这门槛太高，怕是没人敢迈。”

梨花不管这些。天不亮照样下地，日头落了照样回家伺候娘。只是夜里躺在炕上，听着娘咳得撕心裂肺，她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爹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护好你娘”，她就得护住。

村东头的老五家，这几天正愁云惨淡。老五蹲在门槛上，烟锅子抽得吧嗒响，火星在昏暗中明明灭灭，映着他那张愁苦的脸。屋里，婆娘正跟三个儿子磨牙：“老大，你是老大，得为弟弟们着想！老二，你脑子活，去了女家说不定能混出个样！老三，你最老实，人家姑娘说不定就待见实在人！”

老大闷着头抽烟：“娘，上门女婿那是啥？是让人指着鼻子骂的，我……”

老二眼珠滴溜溜转：“李家就娘俩，听说梨花是真俊，就是家里穷点……”

老三没说话，手指抠着墙皮上的泥灰。他想起前阵子帮队里送粪，路过梨花家的地头，见她一个人抱着一大捆玉米秆，脸憋得通红，他上去搭了把手，她抬头说了声“谢谢”，声音软乎乎的，像山泉水漫过青石。

老五磕了磕烟锅，哑着嗓子开口：“骂几句能掉块肉？家里这光景，你们谁能自己娶上媳妇？彩礼、瓦房，哪样咱拿得出来？去李家，至少有口饭吃，还能给家里腾点地方，让你俩哥喘口气。”

屋里静了，只有窗外的风呜呜地刮，像谁在哭。

老三忽然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楚：“爹，娘，我去。”

烟锅子从老五手里滑下来，在地上磕出个响。婆娘愣了半天，伸手摸了摸老三的头，眼泪“唰”地下来了：“狗剩……我的傻儿子……”

老三，大名李存根，村里人都叫他狗剩。他没哭，只是把抠墙皮的手收回来，在裤腿上蹭了蹭，低声说：“我有力气，能干活。”

夜色漫进窗棂，姑射山的影子在远处沉沉睡着。平安村的土坯房里，一盏盏油灯次第熄灭，只有梨花家和老五家的窗，还亮着昏黄的光，像两颗悬在山间的星，不知道前路会照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