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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密室大作战(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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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曾小贤!”

胡一菲额角青筋直跳,手电光死死钉在那片碎镜墙上。昏黄的光晕下,无数块指甲盖大小的镜片里,映出无数个扭曲变形的、属于他们六人的微小影像,密密麻麻,如同爬满了整个视野的诡异复眼。

“冷静。”

孟屿的声音低沉响起,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平稳。他站在大力稍前半步的位置,将她护在身后和一面相对完整的立镜之间。

他的手依旧紧紧攥着大力的手腕,力道很大,指节泛白,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手电光稳定地扫视着四周镜面的角度和光线的反射路径,试图找出那个“脚步声”的来源或者规律。

但镜厅的光影太过混乱,每一次折射都如同精心设计的迷宫,将声音的来源彻底混淆。

“孟老师,”大力的声音贴着他紧绷的后背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他颈后的皮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不再是刚才那种带着调侃的冷静,“你的手……有点凉。”

孟屿没有回头,喉结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感受到身后那具温软身体传来的细微颤抖,那不再是“记录数据”的兴奋,而是真实的、被这诡异环境勾起的恐惧。

一股混杂着保护欲和自身紧绷的烦躁感涌上心头。他反手,将她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指包裹得更紧,指腹在她微凉的皮肤上用力摩挲了一下,传递着无声的“我在”。

“哒…哒…哒…”

脚步声的频率陡然加快!不再是单一的来源,而是仿佛从四面八方、从头顶、从脚下、甚至从那些镜面的深处同时响起!

如同无数个看不见的“东西”正赤着脚,在这冰冷的镜厅里围绕着他们……奔跑?跳跃?

混乱的脚步声叠加、回响,形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无形的包围网!

“我受不了了!”唐悠悠带着哭腔尖叫,死死闭上眼睛,把脸埋在关谷怀里,“让它停下!让它停下!”

“悠悠!别怕!”

关谷神奇也慌了神,紧紧抱着唐悠悠,手电筒胡乱地晃着,镜子里无数个“他”的动作显得更加滑稽而惊恐。

“装神弄鬼!给老子滚出来!”

胡一菲彻底怒了,她猛地抬起脚,狠狠踹向旁边一面巨大的落地镜!

“哗啦——!!!”

巨大的碎裂声如同惊雷炸响!整面镜子应声而碎!无数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砸在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镜子里无数个“胡一菲”瞬间化为齑粉!

然而!就在镜子碎裂的瞬间!

整个镜厅的温度骤然下降!一股刺骨的寒意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动作和呼吸!

“嘶……”曾小贤倒抽一口冷气,牙齿咯咯打颤,“怎……怎么突然这么冷?”

寒意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穿透衣物,直刺骨髓。

更诡异的是,众人眼前那些完好无损的镜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结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霜花蔓延,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如同无数细小的冰晶在生长!

霜花迅速覆盖了镜面,模糊了里面晃动的光影。然而,就在这层白霜之下,一些东西……开始浮现出来。

不再是他们六人的镜像。

胡一菲正对着的一面巨大立镜上,霜花凝结的图案扭曲变化——镜中映出的,不再是她的身影,而是一个模糊、空旷、光线昏暗的舞台。

台下……空无一人!一排排红色的丝绒座椅在黑暗中沉默着,如同巨大的、张开的嘴,吞噬着所有的声音和期待。

舞台上,一个孤零零的、穿着滑稽戏服的小小身影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无声地哭泣。一股巨大的、被彻底遗忘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胡一菲的心脏!

她引以为傲的力量,她所有的存在感,在那一刻仿佛都被那空荡荡的剧场吸走了!

“不……”胡一菲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色瞬间褪尽血色,手电筒“啪嗒”一声掉落在湿冷的石板上,滚了几圈,光柱无力地指向黑暗的角落。

她引以为傲的坚强,第一次被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击穿。

“一菲?一菲你怎么了?”曾小贤注意到胡一菲的异样,顺着她呆滞的目光看向那面镜子,只看到一片模糊的白霜。

“关……关谷……”唐悠悠颤抖的声音从关谷怀里传来,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面前一面半人高的梳妆镜。

镜面同样覆盖着白霜,但霜花之下,隐约勾勒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一个熟悉的、堆满了各种古怪小道具的凌乱房间——她和关谷的“爱的小窝”。

然而,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她那些精心准备、却无人欣赏的“唐氏表演法则”手稿,散落一地,被一阵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冷风卷起,打着旋儿飘向角落的黑暗。一股巨大的、表演失去所有观众的恐慌和空虚感,瞬间淹没了她。“我的……我的观众呢?”

她喃喃自语,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

“悠悠?观众?什么观众?你看着我啊悠悠!”

关谷神奇慌了,试图扳过唐悠悠的肩膀让她看自己。就在他转头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自己手电光柱旁一面斜靠在石壁上的破镜!

镜面霜花下,映出的不再是这阴森的洞穴,而是一个光线刺眼、装修奢华的日式书房!

一个穿着笔挺和服、面容冷峻、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男人(关谷健次郎)正背对着“镜头”,手中拿着一沓画稿——赫然是关谷神奇视若生命的《爱情三脚猫》原稿!

男人头也不回,冷漠地抬起手,将画稿一张、一张、缓慢而坚决地……撕成碎片!纸片如同雪花般飘落!关谷神奇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被撕裂的声音!

他引以为傲的梦想,在父亲那毫无温度的撕扯中,化为齑粉。

“父……父亲!不要!我的……我的猫!”关谷神奇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猛地扑向那面镜子,双手疯狂地拍打着冰冷的镜面!“住手!住手啊!”

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和科学分析,在父亲撕碎梦想的幻象前,彻底崩溃。眼镜歪斜地挂在脸上,泪水混合着汗水流下,他像一头失去幼崽的母兽,徒劳地撞击着冰冷的现实。

“关关!关关你怎么了?!”唐悠悠被关谷的突然爆发吓懵了,也顾不上自己的恐惧,扑过去想抱住他。

“不!不要撕!那是我的命啊!”

关谷神奇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恐惧幻象,根本听不到唐悠悠的呼喊,只是疯狂地捶打着镜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一菲!悠悠!关谷!你们怎么了?!”

曾小贤彻底慌了神,他看着陷入各自恐惧、状若疯魔的同伴,巨大的孤立无援感让他浑身冰凉。

他下意识地寻找胡一菲的身影,目光扫过一面面凝结白霜的镜子。

突然!他正前方一面巨大的、布满水痕的浴室镜上,霜花如同活物般蠕动!镜中映出的景象变了——不再是这个恐怖的镜厅,而是他和胡一菲那个熟悉的的客厅!

胡一菲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他。她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的杏眼里,此刻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看陌生人般的……失望。

那失望如此深刻,如此沉重,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曾小贤的心脏!比任何厉鬼的恐吓都更让他恐惧!

“一菲!一菲你别这样看我!”

曾小贤的声音带着哭腔,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蹭,仿佛想逃离那面镜子,逃离那冰冷的眼神。“我错了!我以后一定靠谱!我再也不怂了!你别……别对我失望啊一菲!”

他所有的插科打诨,所有的“贤哥”尊严,在那冰冷的失望目光下,土崩瓦解,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哀求。

混乱!彻底的混乱!

胡一菲失魂落魄,唐悠悠无声哭泣,关谷神奇疯狂捶镜,曾小贤瘫地哀求……整个镜厅如同上演着一场无声的恐怖默剧,每个人都被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恐惧魇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刺骨的寒意如同冰冷的蛇,缠绕着孟屿的四肢百骸。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陷入疯狂的同伴,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紧握大力的那只手上,仿佛那是唯一能对抗这片冰寒恐惧的锚点。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保护欲,看向被他护在身后、紧贴着一面冰冷立镜的大力。

“大力!别看那些……”

他的话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诸葛大力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陷入歇斯底里。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微微仰着头,那双总是清澈冷静、闪烁着理性光芒的眼睛,此刻睁得极大,瞳孔却失去了焦距,如同蒙上了一层深秋浓重的寒雾。

她的身体在孟屿宽厚的背影遮挡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如同寒风中即将凋零的蝶翼。

她的视线,死死地钉在她面前那面巨大的、覆盖着诡异霜花的立镜上。

镜子里,没有恐怖的怪物,没有血腥的场景,只有一个人。

是孟屿。

镜中的孟屿,穿着他平时那件干净熨帖的藏青色衬衫,身姿挺拔如松。

然而,那张总是带着一丝疏离、偶尔对她流露出纵容的俊朗脸庞上,此刻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坚不可摧的寒冰。

他的眼神,不再是深邃的棕色湖泊,而是变成了两块毫无生气的、冰冷的黑色琉璃!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厌恶,只有一种彻骨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镜中的孟屿,缓缓地、决绝地转过身。

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留恋。他的背影,挺拔依旧,却散发着一种比这镜厅更冰冷的、令人绝望的疏离感。

他一步一步,朝着镜中那片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深处走去。步伐沉稳,没有丝毫迟疑,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不……”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幼兽濒死般的呜咽,从大力紧咬的齿缝中溢出。

那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一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深入骨髓的绝望。

孟屿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看到大力眼中那片迅速蔓延的、足以淹没一切的恐惧汪洋。

那不再是好奇的研究员面对未知的兴奋,而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纯粹的、被遗弃的恐慌!

她所有的冷静,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狡黠,在镜中那个决绝离去的背影面前,轰然崩塌!

“大力!”

孟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他猛地转身,双手用力抓住大力剧烈颤抖的肩膀,试图将她从镜中那可怕的幻象中拉回来,“那是假的!看着我!大力!看着我!”

然而,大力仿佛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她的目光依旧死死追随着镜中那个越来越模糊、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般彻底淹没了她!

“不要走……”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破碎而微弱,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孟屿的心脏,“孟屿……别丢下我……”

就在孟屿心胆俱裂的瞬间!

大力眼中那点仅存的微弱光芒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顾一切的、近乎疯狂的决绝!

她猛地挣脱了孟屿抓着她肩膀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像一颗不顾一切扑向毁灭的流星,朝着那面映照着“孟屿”冰冷离去背影的镜子,狠狠地撞了过去!

“不要——!!!”

孟屿的嘶吼响彻镜厅!带着绝望的颤音!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

不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是身体狠狠撞在冰冷坚硬镜面上的声音!

大力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面覆盖着霜花的巨大立镜上!

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镜面!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她喉咙里溢出。

镜面剧烈地震颤!覆盖其上的霜花簌簌落下!但镜子本身,却纹丝未动,完好无损!

镜中,那个“孟屿”的背影,在撞击的震动下微微模糊了一下,却依旧固执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黑暗深处,没有回头,没有停留……

“为什么……抓不住……”

大力额头抵着冰冷的镜面,身体因为撞击的疼痛和巨大的绝望而剧烈颤抖,泪水终于汹涌而出,顺着苍白冰冷的脸颊滑落,砸在同样冰冷的镜面上。

她徒劳地伸出手,五指张开,死死地按在镜中那个越来越模糊的背影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想穿透这层冰冷的阻隔,抓住那个正在离去的人。

“假的!大力!那是假的!”

孟屿肝胆俱裂,他冲上前,从背后死死抱住大力剧烈颤抖的身体,双臂如同铁箍般将她锁在怀里,下巴重重地抵在她汗湿冰凉的发顶,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法言喻的恐慌和心痛,“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看我!看我啊!”

他用力扳过她的身体,强迫她看向自己。

大力被迫抬起头,涣散的目光终于对上孟屿近在咫尺、写满了惊痛和焦急的脸。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着眼前这张真实的、带着温度的脸,又透过他肩膀的缝隙,看向镜中那个已经只剩下一个微小黑点的、决绝离去的背影……

巨大的落差和恐惧让她瞬间崩溃!

“不——!!!”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从她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带着一种灵魂被生生撕裂般的痛苦。

她猛地推开孟屿,身体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向后踉跄,后背再次重重撞在冰冷的镜面上!

“不要走!孟屿!不要丢下我!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幼兽,不管不顾地对着镜中那片即将彻底吞噬背影的黑暗嘶喊,声音尖锐、绝望、充满了被抛弃的恐惧和卑微的哀求,“我什么都改!我不乱记数据了!我不拆显微镜了!我……我以后都听你的!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别走!求求你……别不要我……”

她语无伦次,身体顺着冰冷的镜面滑坐在地,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呜咽声从臂弯里闷闷地传出来,如同受伤小兽绝望的悲鸣。

那哭声,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孟屿的耳膜,穿透他的颅骨,直刺灵魂深处!

他僵在原地,如同被最恶毒的诅咒石化。耳边是大力绝望的哭喊,眼前是她蜷缩在冰冷镜前、被巨大恐惧击垮的颤抖身影。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重血腥味的黑暗记忆,如同被强行撬开的潘多拉魔盒,轰然冲破了所有理智的堤坝!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不是他自己的恐惧幻象。

是真实发生过的!被超忆症永久镌刻、深埋心底、他以为早已腐烂的碎片!

画面毫无预兆、带着刺骨的寒意撞进脑海——

六岁的孟屿,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黑暗的柜子里。

柜门紧闭,隔绝了外面客厅里男人醉醺醺的咆哮和女人冷漠的脚步声。

浓烈的酒气、汗臭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类似铁锈混合着恐惧的味道,如同实质般塞满了狭小的空间。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眼泪无声地汹涌,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

柜门外,沉重的脚步声停下,然后是男人粗暴的踢打声和含糊不清的嘶吼:“……累赘!……没用的东西!……锁起来!……别出来碍眼!”

接着,是女人那永远事不关己的、冰冷的声音:“随你。别吵到我。”脚步声远去,卧室门“砰”地关上。死寂。

只剩下柜子里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和深入骨髓的被遗弃感……那天晚上,他蜷缩在冰冷的黑暗中,无声地、一遍遍地哀求着:“别丢下我……别不要我……我听话……我乖……”

声音微弱,带着奶气的哭腔,充满了和此刻大力如出一辙的、被世界抛弃的绝望卑微。

这深埋于灵魂最底层的、属于六岁孟屿的绝望哭喊,与此刻镜前大力那撕心裂肺的“别不要我”的哀求,如同两根来自不同时空的琴弦,被一只无形而残忍的手猛地拨动,瞬间产生了毁灭性的共鸣。

“呃啊——!!!”

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猛地从孟屿紧咬的齿缝中爆发出来!

那声音沙哑、破碎、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暴怒和深入骨髓的自我憎恨!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比大力抖得更甚!赤红的双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焦距,只剩下翻江倒海的痛苦、暴戾和自我毁灭的疯狂!

他猛地抬手,不是去拥抱地上哭泣的大力,而是如同失控的凶兽,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狠狠一拳砸向那面映照着黑暗、也映照出他此刻扭曲面孔的冰冷镜面!

“闭嘴——!!!都给我闭嘴——!!!”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

覆盖着霜花的厚重镜面,在孟屿灌注了全身暴戾力量的拳头下,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以拳面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炸开!细小的玻璃碎片如同冰晶般飞溅!

鲜血!殷红的、温热的鲜血,瞬间从他指骨破裂的皮肤下涌出,顺着布满裂纹的冰冷镜面蜿蜒流下,在惨白的霜花上涂抹出刺目惊心的痕迹!

剧痛从手背传来,却远不及灵魂深处那被强行撕裂的痛楚的万分之一!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镜中那个随着裂纹而扭曲变形、眼神疯狂暴戾的自己。

仿佛看到了那个被锁在柜子里、只会绝望哭泣的、肮脏无用的“累赘”!

“废物!没用的废物!”

他对着镜中扭曲的自己嘶吼,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又是一拳狠狠砸在已经碎裂的镜面上!

“砰!!!”

更多的碎片崩飞!鲜血淋漓!

“只会哭!只会求!废物!累赘!该死的是你!是你——!!!”

每一拳都带着自我毁灭的疯狂!每一句嘶吼都是对灵魂深处那个六岁孩子的残酷鞭挞!他憎恨!

憎恨那个只会哭泣哀求的自己!憎恨这该死的超忆症让他忘不掉这屈辱和恐惧!憎恨自己此刻的失控!憎恨这面镜子!

憎恨这该死的世界!更憎恨……让大力也露出那种绝望卑微眼神的……他自己!

“孟屿——!!!”

一声带着巨大惊痛和恐慌的尖叫,刺破了孟屿自我毁灭的疯狂!

蜷缩在地上的诸葛大力,被那沉闷的撞击声和玻璃碎裂声惊得猛地抬起头!

泪水还挂在脸上,但那双被恐惧和泪水洗过的眼睛,在看到孟屿鲜血淋漓、疯狂捶打镜面、对着镜中自己嘶吼“废物”、“累赘”的瞬间。

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绝望,都被一种更强大、更纯粹的、撕心裂肺的心疼和恐慌彻底取代!

她甚至忘记了哭泣!忘记了镜中的幻象!

“孟屿!住手!!”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着,猛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如同困兽般自我毁灭的身影!

她纤细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从背后死死抱住了孟屿疯狂砸向镜面的手臂!温热的身体紧紧贴上他冰冷僵硬的脊背!

“停下!停下啊!!”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恐慌,双手死死抓住他鲜血淋漓、还在微微痉挛的拳头,温热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他染血的、紧绷如岩石般的手臂肌肉上,“别打了!我求求你!别伤害自己!我在这里!我抓住你了!我不走!我永远都不会走!孟屿!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她用力将他的手臂往回拉,试图阻止他继续自残。

巨大的力量差距让她几乎被带得踉跄,但她死死咬着唇,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像藤蔓缠绕着濒临倾倒的巨树。

孟屿的身体在她拼尽全力的拥抱和嘶喊中猛地一僵!砸向镜面的动作停滞在半空。

他赤红的、充满暴戾和自我憎恨的双眼,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看向那双死死抱住自己手臂的、沾满泪水和尘土的小手。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他染血的皮肤上,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刺痛。

身后,那具温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传递着真实的、滚烫的温度和剧烈的心跳。

那带着哭腔的、一遍遍重复的“我抓住你了”、“我不走”、“看看我”的声音,如同穿透重重迷雾的晨钟,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狠狠地撞进他一片混乱黑暗的灵魂深处!

镜中那个扭曲疯狂的自己,和那个只会哭泣哀求的六岁“累赘”的影像,在这真实的拥抱和哭喊声中,似乎……晃动了一下。

“孟屿……”

大力的声音贴着他冰冷的脊背传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温柔和力量,她不再嘶喊,而是用一种近乎耳语般的、带着巨大心疼的语调,一字一句,清晰地砸进他混乱的脑海:

“你不是废物。”

“你不是累赘。”

“柜子……锁不住你。”

“那些声音……伤不到你。”

“我在。”

最后两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如千钧。

孟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被一道温暖的电流贯穿!

那翻涌的暴戾和自我憎恨的狂潮,在这简单却直击灵魂的话语和身后那不顾一切的拥抱下,如同遇到了阳光的坚冰,开始剧烈地、痛苦地……消融。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那双死死抓住自己血手的、纤细却无比坚定的手。温热的泪水还在不断滴落,混合着他手背的鲜血,在冰冷的镜面上洇开一小片温热的、刺目的红。

镜中,那个扭曲疯狂的倒影,眼中的赤红和暴戾,似乎……褪去了一丝。

镜厅的混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胡一菲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空荡剧场的幻象依旧萦绕不去,但大力那声撕心裂肺的“孟屿”和随后玻璃碎裂的巨响。

像一盆冰水浇在她混沌的恐惧上,让她找回了一丝清明。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看到关谷神奇还在徒劳地捶打着冰冷的镜面,嘴里用日语混杂着中文哭喊着“我的猫!”。

唐悠悠则蜷缩在他脚边,捂着脸无声地抽泣。曾小贤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胡一菲之前站过的方向,嘴里喃喃着“别失望…别失望…”。

寒意依旧刺骨,镜面上的白霜并未消退,那些映照内心恐惧的扭曲幻象也并未完全消失,但仿佛被大力和孟屿那惨烈的一幕短暂地压制了。

孟屿僵硬的身体在大力不顾一切的拥抱中,那剧烈的颤抖终于慢慢平息下来。

他赤红的双眼依旧残留着血丝,但翻涌的暴戾和自我毁灭的疯狂,如同退潮般缓缓褪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被强行从深渊拖拽回来的茫然空洞。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鲜血淋漓、指骨处皮开肉绽、被玻璃碎片划出数道深痕的右手。

剧痛后知后觉地汹涌袭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孟屿!”

大力立刻察觉,她松开紧抱着他手臂的手(上面已经沾满了他的血),转而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他那只受伤的手。

她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指尖冰凉,触碰到他伤口边缘翻卷的皮肉时,孟屿疼得又是一缩。

“别动!”

大力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却异常坚定。她飞快地扯下自己嫁衣宽大袖口上还算干净的内衬布条(嗤啦一声,毫不在意),动作极其轻柔却又迅速地开始为他进行最基础的包扎止血。

昏黄的手电光下,她低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鼻尖通红,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的专注和心疼,却亮得惊人。

“忍着点。”

她低声说,用撕下的布条小心翼翼地缠绕过他血肉模糊的手背,动作带着一种与平时在实验室操作精密仪器时截然不同的、近乎虔诚的温柔。

每一次缠绕,都牵扯着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但孟屿只是紧抿着唇,一声不吭,任由她处理。

他的目光,从自己受伤的手,慢慢移到她低垂的、沾着泪痕和灰尘的侧脸上。

包扎的动作很笨拙,布条很快被鲜血浸透。

大力咬着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和更深的焦急。

她毫不犹豫地再次撕下另一只袖口的内衬,一层层地覆盖上去,试图压住不断渗出的鲜血。

“够了。”

孟屿嘶哑的声音响起,他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轻轻按住了她还在撕扯布料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阻止。

大力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孟屿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苍白的小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

那里面盛满了为他而流的泪水和深切的恐惧。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茫然和空洞被一种深沉的、混合着痛楚和某种坚定决心的情绪取代。

他反手,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将她冰冷颤抖、沾满他鲜血的双手,紧紧地包裹在自己宽大的、同样沾着血污和灰尘的掌心里。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别撕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力量,“我没事。”

他不再看自己那只被粗糙包扎、依旧在渗血的手。

目光越过她的头顶,锐利地扫过整个混乱的镜厅,扫过那些依旧被各自恐惧魇住的同伴——胡一菲僵立如雕塑,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空荡的舞台幻象。

关谷神奇疯狂地捶打着冰冷的镜面,用日语混杂着中文哭喊着他的《爱情三脚猫》;唐悠悠蜷缩在关谷脚边,捂着脸发出压抑的啜泣;曾小贤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嘴里喃喃着“别失望…别失望…”。

刺骨的寒意依旧弥漫,镜面上的诡异白霜并未消退,那些映照内心恐惧的扭曲幻象也并未完全消失。

但孟屿的目光,却穿透了这片混乱的光影和恐惧的具象化,落在了那些覆盖着白霜的镜面边缘——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被忽略的细节!

每一面映照出恐惧幻象的镜面下方,靠近冰冷石壁的角落,似乎都镶嵌着一小块……不起眼的、暗哑无光的金属铭牌?

铭牌的形状各异,但都异常古朴,上面似乎刻着极其细微的纹路或符号!更关键的是,这些铭牌……似乎没有被白霜覆盖?

在昏黄的手电光下,偶尔能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金属反光!

一个大胆的、近乎直觉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孟屿混乱后逐渐清明的脑海!

“那些铭牌……”

他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笃定,目光锐利地扫过大力面前那面布满裂纹、曾映照出他决绝离去的巨大立镜下方——果然!

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暗灰色金属牌,如同镜子的基座般,镶嵌在冰冷的石壁与镜框的接缝处!

“铭牌?”

大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是明悟的光芒!她也看到了那块没有被霜花覆盖的暗沉金属!“它们……是开关?”

“试试!”

孟屿的声音斩钉截铁。他松开包裹着大力的手,毫不犹豫地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忍着剧痛,探向那块镶嵌在大力面前破镜下方的冰冷金属铭牌!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金属的刹那!

“嗒…嗒…嗒…”

那个如同赤脚踩在石板上的脚步声,再次毫无预兆地、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清晰感,从镜厅深处某个无法定位的角落响起!

仿佛在警告!在阻止!

孟屿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指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狠狠地按在了那块冰冷的金属铭牌上!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电流通过的微弱声响,从铭牌下方传来!

紧接着!

大力面前那面布满裂纹、覆盖着白霜的巨大立镜,镜中那片即将彻底吞噬“孟屿”背影的浓稠黑暗,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

那个决绝离去的模糊背影,在剧烈的扭曲中猛地顿住!然后,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一点一点地……转过了身!

镜中的“孟屿”,脸上不再是冰冷的漠然和拒人千里!那张模糊的脸在扭曲中逐渐清晰,覆盖的寒冰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般迅速消融!

深棕色的眼眸重新出现,里面不再是空洞的琉璃,而是映照着镜外大力苍白惊惶的脸庞,带着一种深沉的、近乎悲伤的……温柔?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似乎在说:“别怕。”

下一秒!

整面巨大的镜面猛地一震!覆盖其上的厚重白霜如同遭遇烈阳的薄雪,瞬间发出“咔嚓咔嚓”的细微碎裂声,化作无数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

镜中那片浓稠的黑暗和那个温柔的倒影,如同被擦去的污迹,迅速褪色、变淡,最终彻底消失!

镜面恢复了冰冷、光滑、空洞的物理本质,清晰地映照出镜前紧紧相依、伤痕累累的两人真实的倒影!

覆盖镜面的恐惧幻象……消失了。

同时,镜厅里那刺骨的寒意,似乎……减弱了一丝!

“有效!”

大力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

“一菲!左上角!”孟屿立刻低喝,目光锐利地扫向僵立在不远处的胡一菲面前那面映照空荡剧场的巨大镜子下方!

大力反应极快!她如同离弦之箭,几步冲到胡一菲身边!

昏黄的光线下,她精准地找到了那面镜子下方镶嵌的一块菱形暗铜色金属铭牌。

她毫不犹豫,染着孟屿鲜血的手指,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量,重重地按了下去!

嗤——

同样的微弱电流声!

胡一菲面前镜中那空荡死寂、吞噬一切的巨大剧场幻象,如同被按下了删除键,瞬间波动、扭曲、消散!霜花炸裂!

镜面恢复清晰!胡一菲空洞的眼神猛地一颤,仿佛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关谷!右下!”孟屿的声音如同战场上的指令!

“关关!镜子

唐悠悠也反应了过来,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从地上爬起来,扑到还在疯狂捶打镜面、哭喊着的关谷身边,抓住他鲜血淋漓(捶打镜面弄伤的)的手,引导着他颤抖的手指,按向镜子下方一块刻着诡异扭曲线条的方形金属铭牌!

嗤——

镜中那个冷漠撕碎画稿的“关谷健次郎”身影瞬间扭曲、破碎、消失!霜花剥落!关谷神奇捶打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茫然地看着恢复清晰的镜面,又看看自己沾满灰尘和血迹的手,再看看身边泪流满面、死死抓着他手的唐悠悠,仿佛大梦初醒,眼神从疯狂转为巨大的迷茫和虚脱。

“小贤!你正前方!快按!”

胡一菲彻底清醒过来,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手电光精准地打在曾小贤面前那面浴室镜下方一块圆形的、布满铜绿的铭牌上!

“啊?哦!哦!”曾小贤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也顾不上脏,用整个手掌狠狠拍在那冰冷的金属圆牌上!

嗤——

镜中胡一菲那冰冷彻骨、充满失望的眼神瞬间模糊、消散!霜花化为齑粉。

曾小贤看着镜中自己那张涕泪横流、惊恐万分的真实倒影,愣了两秒,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次是真实的、带着后怕和委屈的嚎啕:“吓死我了!吓死贤哥了!一菲你没对我失望吧?啊?!”

随着最后一面映照恐惧的镜面被“解除”,铭牌被按下!

整个镜厅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抽紧!随即——

轰!!!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

镜厅深处,那面镶嵌在粗糙石壁上的、唯一没有凝结白霜的椭圆形梳妆镜,猛地向后凹陷。

紧接着,它所在的整块石壁,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推动,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嘎吱”摩擦声,沉重地向内旋转,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黑暗的出口!

一股远比镜厅更加冰冷、更加古老、带着浓重尘埃和铁锈气息的冷风,猛地从洞口灌入!

真正的出口……打开了!

镜厅里刺骨的寒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那无处不在的“哒哒”脚步声也彻底消失,只剩下众人劫后余生、粗重混乱的喘息声。

死寂被打破。

“走!快走!”

胡一菲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抖,却恢复了惯常的果断。

她一把拉起还瘫在地上嚎哭的曾小贤,当先冲向那道刚刚开启的黑暗出口。

关谷神奇扶着还有些虚脱的唐悠悠,踉跄着跟上。

孟屿站在原地,那只被大力包扎得粗糙却无比用心的手,依旧在隐隐作痛。

他看着那道敞开的、通往未知的黑暗出口,又低头看向身边。

诸葛大力正仰头看着他,红肿的眼睛里,恐惧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深切的、几乎要将他溺毙的心疼和后怕。

她的小手依旧紧紧握着他那只没受伤的手,指尖冰凉,却传递着无比真实的温度。

“孟老师……”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你的手……”

孟屿没有回答。他反手,更紧地、更紧地回握住她冰凉的手指。

力道很大,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保护。

他牵着她,不再看身后那片布满碎镜和恐惧残留的狼藉之地,目光坚定地投向那道敞开的黑暗。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却沉稳,“抓紧了。”

他牵着她,一步踏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之中。身后,那道沉重的石门,在他们踏入的瞬间,悄无声息地、沉重地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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