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毒陷与舌战(1 / 2)
仲春三月,时近寒食。
咸阳城笼罩在清润水汽中,细雨沾湿了青石街道。按秦法,百姓皆熄旧火、备冷食,门前插柳,谨守着寒食禁烟、踏青祭祖的古礼。
街巷间飘着新斫柳枝的清香,黔首们提着竹篮,或祭扫城郊陵墓,或折柳插门,一派循古之景。
细雨缠绕着宫阙楼台,却涤不尽人心深处的谋算。
唯国师府邸,透着与这春日时令格格不入的死寂——
芸娘自平旦便高热不退,脖颈浮现诡异紫斑,神识在沈书瑶与芸娘之间剧烈撕扯,时而昏迷中厉喝布防图有诈,挣扎欲起,时而蜷缩啜泣阿娘给的杏花糕还在灶上,口中混着沈书瑶的冷静嘱咐与芸娘的痛苦呻吟。
侍婢们看得股战胁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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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症凶险,实乃冲撞先灵之兆!恐是沾染了阴邪之气,更有传染之虞!
太医令丞隔帘诊脉后连退三步,寒食节魂归祠庙,女公子必是撞见不洁之物了!
瞥见她脖颈紫斑时更是面无人色,只敢开些寻常退热解毒的草药,全然不对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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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烬羽屏退众人,指尖划过星晷,启动扫描功能。
幽蓝符文浮现,显示毒素核心成分与断肠草萃取物一致——此毒需经特定香料催发,潜伏期约半日,与芸娘发病时辰吻合。
毒素源头竟来自胡亥前日以弟子孝敬师长之名送来的清明辟邪香囊,而赵高荐来的药童,身上沾染的奇特香料虽本身无毒,却如药引般催发了毒素的挥发与侵蚀。
多方下手,既要灭口又要构陷,显然是冲着这具承载双魂的身躯而来,更欲借此拖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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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瑶,撑住。
他启动应急能源,淡青色的医疗光波如青气萦绕,笼罩榻上之人。
星晷能源已如强弩之末,随时可能彻底枯竭,意识海中响起尖锐警报。
萧烬羽面色愈发苍白,生命力正随能源一同快速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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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的眼睑艰难掀起,瞳中金芒流转,是沈书瑶强行压制住芸娘的神识与毒素侵蚀。
此刻她眼神锐利如隼,本能地审视门窗方位与可能的退路,声气虚浮却带着军人的沉着:
毒素已伤及肝气……赵高在外散布流言……卢生、侯生等燕齐方士借机发难,你当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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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她的身子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涣散,剧痛涌上面庞。
毒素侵蚀识海,削弱了沈书瑶对肉身的掌控,芸娘的执念本就根植于此身,毒素反激发出她心神深处的求生本能,每次神识交替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恍若魂魄正在被强行剥离。
随着毒素加深,芸娘神识占据上风之时愈长,沈书瑶唯在危急时刻方能短暂觉醒。
此刻芸娘哭喊道:好痛……烬羽哥哥……我好难受……是不是我要死了?家国俱亡,我爹娘……阿兄……都不在了……我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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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惧,吾在。
萧烬羽按住她颤抖的手,将医疗光波功率调至最大,声调温柔却坚定:
再坚持片时,毒素便可压制,汝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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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府门被铁甲撞响,蒙毅带着几名郎卫快步闯入,神色凝重:
国师,陛下急召!今日骊山祭祖大典,陛下在祠庙突感违和,卢生、侯生等人言是仙缘异动,非要请君前往禳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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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烬羽扯过锦被掩住芸娘颈间紫斑,看着她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即转为决绝。
他转身时玄色外袍翻飞,对守在门外的侍婢吩咐:
看好她,无论醒寐,不许任何人近前三尺,若有异动,立时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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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雪亮,赵高这次藏得极深。
自上次他逃亡归来,赵高因遣死士追踪、意图抢夺巴寡妇清临终托付的遗宝——那藏着矿脉秘图与奇术手记的宝物,引得陛下震怒重罚后,这位中车府令表面虽更显恭顺,但那刻骨的恨意却如毒蛇般转入更深的暗处,伺机而动。
今日之局,正是他借着清明祭祖的时机,联合私下教导的胡亥,用芸娘中毒之事煽风点火,又借嬴政祭祖时的不适大做文章,精心炮制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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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山北麓的祠庙香烟缭绕,祭祖大典的礼器还陈于案上,青铜鼎中残留着太牢之礼的黍稷与酒浆。
嬴政坐于殿中,面色发青,眉宇间凝着倦意——方才行燔柴告天之礼时,他突然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在牌位前。
殿下除了李斯,还侍立着几位身着方士袍服的老者,卢生、侯生等燕齐方士赫然在列。
而赵高,正垂手侍立在嬴政身侧,宛如一道沉默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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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就在嬴政身形微晃的刹那,赵高已抢步上前,恰到好处地扶住他的手臂,声音充满了恰如其分的惶恐与关切:
定是连日祭礼辛劳,加之忧心仙缘,才伤了龙体!
他抬头,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刚踏入殿门的萧烬羽,那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淬毒般的算计,同时指尖几不可察地往卢生方向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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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生见状,立即上前一步,手持玉笏,朗声道:
陛下!清明乃阴阳交汇之时,祭祖更是敬天法祖之礼。国师得昆仑真传,却欲独占东海仙缘,屡次诋毁我等丹药,逆天而行。今陛下祭祖遇阻,芸娘姑娘身染怪症,正是上天示警,此非偶然,实乃天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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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生紧接着附和,语气悲愤:
陛下明鉴!国师言吾等丹药有毒,然陛下服用后龙体康健,此乃有目共睹!国师此举,不仅寒了天下方士之心,更是质疑陛下求仙之诚!
他跪地叩首,声泪俱下,臣等愿以性命担保丹药无虞,恳请陛下允臣等与国师当庭论道,辨明丹理,以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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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沉默的李斯此刻终于抬眼,缓声道:
仙师,卢生、侯生所言,亦是为陛下圣体着想。方士之术终究虚无缥缈,治国当以法度为先,刑名之术才是强国之本。若仙师确有延年妙法,何不公之于众,以免同道相疑?
这位丞相轻描淡写,既申明了法家立场,又未开罪方士集团,更试探着萧烬羽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