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不接受任何威胁(1 / 2)
萧何那轻飘飘的一句反问,如同利刃,直刺西文彦试图用大义包裹的核心。
然而,西文彦这等在朝堂风云,家族倾轧中浸淫了数十年的老狐狸,岂会因此显露半分慌乱?
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浑浊的眼眸中锐光迸射,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逼视着萧何。
“萧大人!”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凛然,“请你慎言!何为‘因汹汹民意才拒绝’?此等诛心之论,岂是身为朝廷重臣所应出口的?!”
他猛地站起身,虽已年老,但此刻挺直脊梁,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势瞬间弥漫开来,压得书房内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他抬手指向门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些依旧聚集的黔首,语气激昂而沉痛:“老夫在推辞朝堂,归隐商事之前,数十年来兢兢业业。”
“老夫是为吾皇效命!是为大秦江山社稷出力、出钱!不敢说有泼天之功,却也自问无愧于心!”
“我西氏一族,自孝公时起,便追随先君,为我大秦鞍前马后,效力已逾数百年!积攒下些许声望,靠的是实打实的功劳与苦劳!”
“老夫且问你,我西文彦,我西氏一族,该不该受这百姓一丝爱戴?”
“他们感念我族昔日些许恩泽,今日些许善举,自发前来跪拜,又有什么不该?!”
西文彦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已经快溅到萧何脸上了:“难道在萧大人眼中,我辈臣子为国为民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换取今日‘有恃无恐’的筹码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疾风骤雨,裹挟着家族荣耀,个人功绩与道德制高点,劈头盖脸地向萧何砸去。
饶是萧何心智坚韧,在西文彦这混入了磅礴怒气与“委屈”的表演之下,也是微微一愣,竟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切入点直接反驳这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萧何迅速稳定心神,他知道与西文彦纠缠于“该不该受爱戴”这种主观问题毫无意义。
他深吸一口气,避开了西文彦锋芒毕露的质问,转而试图再次祭出之前对孟巍然颇为有效的“杀手锏”。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西文彦,语气沉静却带着穿透力:“西公,功过是非,自有后人评说。萧某只想再问一句,当初二位在各地开仓放粮,以及后来奉命开创学堂、医馆……这些赢得万民称颂的善举,当真是出于二位悲天悯人的本意吗?”
他紧紧盯着西文彦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心虚或动摇。
毕竟,孟巍然便是在这个问题上,因被戳中软肋而最终选择了妥协。
然而,西文彦的反应却与孟巍然截然不同。
面对萧何这近乎图穷匕见的质问,他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浮现出一种极其轻蔑,甚至带着几分怜悯的笑容,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卖弄拙劣的把戏。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中的讽刺意味浓得化不开。
“萧大人啊萧大人!你如今也是位列九卿,执掌国家财赋的重臣,难道连‘论迹不论心’这般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人心隔肚皮,谁能真正窥探他人心中所想?史官秉笔直书,记载的是行迹,是结果!”
“天下黔首感念的,是实实在在吃到嘴里的粮食,是能看病救人的医馆,是能让子弟读书明理的学堂!”
他踏前一步,气势逼人,目光如冷电般扫过萧何,语气越发凌厉:“老夫就问你,无论前因后果如何,那些粮食,是老夫亲自督促,一车车运往灾区的!”
“那些医馆、学堂,是老夫与孟公先行耗费家资,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这些事,老夫是做了,还是没做?!”
不等萧何回答,他再次抬出最具分量的凭据,声音掷地有声:“陛下圣明,烛照万里,早已认可我二人些许微末功绩,下旨褒奖!”
“史书之上,亦会留下我二人之名!陛下亲自下旨为我二人树立的功德雕像,如今还矗立在咸阳街头,受万民敬拜!”
说到此处,他话语中的讥讽之意达到顶点,甚至带着一种挑衅:“治栗内史大人若是觉得我二人德不配位,心中不忿,不妨现在就去砸了那陛下钦立的雕像!”
“亦或是,走到府门外,对着那些跪拜的黔首们大声宣告,告诉他们,吾皇陛下是如何运用雷霆手段、帝王心术,‘逼迫’我二人去开仓放粮、行此‘伪善’之事的!你倒是去说啊!”
一旁的孟巍然听得心潮澎湃,几乎要在心中大声叫好!
他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为何当年三大氏族以西文彦为首!
这老家伙的急智,辩才以及对人心,对政治规则的运用,简直已臻化境!
这一句“论迹不论心”,堪称神来之笔,直接将萧何试图追究“动机”的路径彻底堵死!
是啊,无论初衷如何,善事他们做了,陛下认可了,史书记载了,万民感激了,这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后面那番关于砸雕像、揭内幕的话,更是狠辣无比,直接将萧何逼到了悬崖边上!
孟巍然脑中飞速转动,越想越是佩服,也越是后怕。
皇帝陛下要推行仁政,教化万民,就需要树立道德典范,就需要让百姓懂得善恶有报,懂得忠义仁善会受到尊崇。
他西文彦和孟巍然,如今就是陛下亲手立起来的这块活牌坊!
萧何他敢去砸这块牌坊吗?
他敢去揭穿这背后的内幕吗?
一旦他说了,天下人会相信吗?
恐怕绝大多数感念实利的黔首根本不会相信,只会认为这是朝中奸臣构陷忠良、污蔑善人的卑劣行径!
届时,汹涌的民意反噬,足以将萧何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