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怀柔酷烈各有评(2 / 2)
而“当记首功”则是明确肯定其战果,赏罚分明。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涉英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他目光扫过那两份截然不同的军报,又落在秦臻紧锁的眉宇间。
“先生,韩公子非已醒转,刚服下医官煎好的汤药,脉象较之前稍稳,然…咳血之症未止。医官言,此乃多年沉疴痼疾,此番又迭遭惊怒,邪火攻心,伤及肺腑根本。需静养,万不可再受半分刺激,否则…恐有不测。”
涉英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忧虑。
闻言,秦臻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帅帐之外,落向洛邑深处那个被严密守护的幽静院落。
韩非那苍白、咳血不止却依旧倔强的身影,与那句穿透人心的诘问仿佛又在耳边回响。
他闭上眼,蒙恬军报上所记录的刑丘河畔赵军降卒那麻木空洞眼神深处难以磨灭的仇恨,与蔡傲军报中邀功请赏的狂热字眼交织在一起;
洛邑城外一片降卒的身影,与秦军大营内将士高呼“大秦万胜”的狂热声浪重叠。
胜利的果实硕大无比,五国联军主力灰飞烟灭,再无可堪一战之强敌。
铁浮屠的蹄声宣告了骑兵时代的来临,“飞刃”的阴影将成为六国挥之不去的噩梦。
恐惧,无疑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轻易斩断了列国合纵抗秦的脊梁。
然而,当这柄名为“恐惧”的利刃横扫而过时,留下的不仅仅是臣服的土地。
还有被碾碎的血肉、被点燃的仇恨、被践踏的尊严。
韩非的质问,依旧缠绕着他的思绪:
建立在尸山血海和恐惧威慑之上的国度,其根基是否稳固?
那被恐惧压服的六国遗民,心中埋下的究竟是归顺的种子,还是等待时机燎原的、名为“仇恨”与“复国”的星火?
一旦恐惧的源头消失,或者出现更深的恐惧,如内部的倾轧、苛政,这看似平静的火山口下,积蓄的熔岩是否会瞬间喷发,将一切吞噬?
而蒙恬在刑丘河畔的努力,像黑暗中点燃的一盏微弱的灯,试图用“生路”、用“安居乐业”的未来图景去化解那凝固的仇恨。
这盏灯,在蔡傲所代表的、更为原始直接的军功文化和列国根深蒂固的仇恨面前,究竟能照亮多远?
能否真正开辟出一条通往“人心归附”而非仅仅“武力征服”的道路?
还是终将被更深的黑暗和对军功的贪婪欲望所吞噬?
“攻心…为上…”
秦臻睁开眼,低声自语,手指划过蒙恬军报上“安置”、“服役”、“家属迁移”等承载着希望的字眼,目光再次落在韩非院落的方向。
“然人心之险,暗逾函谷…王道以仁德化之,霸术以威刑慑之,孰为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