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救我（1 / 2）
凌晨三点左右，洛阳这座城市静静沉睡着。夜空里黑黢黢一片，零星散落着七八个耀人夺目的星辰。
张扬开着车，跟着装满医疗物资的大货车后面，准备从洛阳上高速回陕西。上车之前，张扬给李雪打了电话，两人在电话里聊了很长时间。张扬没有在电话里给李雪说他喝酒的事，害怕李雪担心。
李雪这两天右眼皮莫名其妙地不停乱跳，浑身感觉不舒服。李雪把她最近的感觉给张扬说了，让张扬一定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张扬开玩笑地对李雪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因为李雪太想他了，所以才会这样。
张扬还在电话里给李雪说，等过完年就和李雪结婚。到时候先在深圳办一场婚礼，然后再回老家风风光光办一场。张扬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他太了解张建国了。
张建国当初在深圳的时候，就给张扬说，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回老家举办，他要把在村子里随出去的份子钱全都收回来，否则全亏了。家里好多年都没有办过什么大事，正好趁着张扬结婚，好好热闹热闹，攒点人气。到时候鸡鸭鱼全上，八凉八热一个不少，烟上好烟，酒上好酒，让村子里的人好好看看。
李雪还说在老家结完婚之后，要跟着张扬一起去张扬的大学转转。张扬满口答应着，马上要上高速了，于是匆匆忙忙跟李雪挂了电话。张扬开车之前，抬头望了望洛阳的夜空，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朋友圈：“2020你好河南洛阳，2019再见全世界！愿山河无恙，愿人间安康！”
凌晨4点30分左右，张扬开着车上了高速，跟在前面的货车后面。在距离洛阳服务区一公里的地方，有一辆挂车停在行车道上，挂车前后没有设立任何警示标志。
张扬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浑身感到燥热，于是将车窗玻璃往下放了一些，刺耳的风声呼啦啦响着，冷冽的夜风一下子将他吹得胃里有些难受，头有些晕晕乎乎。
当张扬看到前面的货车突然很明显打了一把方向，货车车身有明显摆动。他在后面开着车，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东西。前面的货车躲避过去了，但是等张扬发现前面停了一辆挂车的时候，反应突然变得有些迟钝，没办法让他迅速做到手眼统一。他想要使劲打方向盘，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张扬的车没有躲过去，直接穿到挂车的车肚子里，让张扬连喊叫一声的机会也没有实现。
前面的货车司机突然听到“轰”一声巨响，比烟花升空之后爆炸的声音还要惊人。但司机师傅知道这是在高速路上，没有人会在高速路上放烟花，这一定是后面的车发生了猛烈的碰撞而发出的声音。
一想到这，司机师傅立即按了双闪，停下车，赶紧从车上下来，冲过去查看情况，却发现张扬早已奄奄一息。货车司机立即报警，并且拨打120电话。当凌晨4点的洛阳城市上空呼啸着警报声，张扬双眼怒睁，不想就这样闭上心有不甘的眼睛。因为他这一生还有好多事没有完成。他在心里哭诉着，为什么上天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带走的是他，而不是别人？
他拼命挣扎着，不想就此离开这个世界。他多想让自己睁大眼睛，等着救护车到来。他多想尽快把这一车医疗物资捐赠给医院，然后给张建国住院治疗；他多想等疫情赶快过去，好好为张氏木业布局海外市场，继续收购兼并上市公司，让自己的人生登上顶峰；他多想亲眼看着李雪穿着洁白的婚纱，和他步入婚姻殿堂；他多想亲眼看着李雪给他生一儿一女，让张建国和王彩琴帮忙给他带孩子……
张扬不想死，不想就这样窝囊的死去。他曾经想过一千种一万种死法，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要以这样的方式和这个世界告别。他终于理解了史铁生在《我与地坛》里说出的那句话的真正含义：多年前我们做出的选择，就像射出的一颗子弹一样，在很多年后，无意中射中了自己的眉心。
此刻的张扬，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了无数个画面。每一个画面全都是对他告别的场景。他看见了张建国和王彩琴眼角弥漫的泪，看见了李雪嘴角洋溢的笑。张扬听到了李雪不停喊他的名字，让他千万不要睡着。他这时候特别听话，他张大嘴巴，拼命想喊出声，但他浑身使不出劲。他的眼角流下了红色的眼泪，头动不了，胳膊动不了，腿动不了，腰动不了……张扬的全身只有眼珠子还能动几下，脑海里还能想到很多人，很多事。可是没过一会儿，所有的一切像身体上到处流出的血一样，都在无情地离他而去。
张扬能感觉到疼痛，这种疼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里上的，都像刀扎斧砍一样冲他袭来，但他并没有撕心裂肺，反而毫无知觉。
张扬的眼里泛着红光，他看见红色的司机师傅一开始一动不动地望着他，随后又大声冲着他喊叫着，接着又拿着红色的手机慌慌张张打电话。没一会儿，张扬看见一辆红色的车像猎豹一样风驰电掣地开过来，紧接着从车上下来几个红衣人把他抬到车上，准备把他带走。
张扬不知道来的这些红衣人，到底是人，还是鬼。张扬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救我……”但那些红衣人无动于衷，没有人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当张扬感觉他的灵魂即将脱离他的身体，要飞走的时候，张扬知道他快要死了，他的身体开始颤栗，他害怕了，他惊慌失措地再次铆足劲，大喊了一声极其凄厉惊人的呐喊：“救我……”
这一声呐喊，没有让跃跃欲飞的灵魂停下脚步，却喊醒了相隔两千多公里的两个城市里对他关心的人。
张建国和王彩琴同时在凌晨4点醒来了，两人同时心悸，心乱如麻。他们打开灯，坐在炕上，沉默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他们目前还不知道张扬在高速路上发生了惨不忍睹的车祸，但心里都担心着他们的儿子。
李雪也惊醒了，她做了一个噩梦。张扬在梦里红着眼睛，十分不舍地对她说再见，让她照顾好自己。李雪醒来之后，眼皮不停乱跳，她用手使劲揉搓，却始终不能让眼皮恢复如常。李雪赶紧拿出手机，打开和张扬聊天的微信，发现她给张扬发的微信，一直没有回复。李雪在微信里给张扬说，她最近月经一直没有来，而且感觉胃里难受，还吐了好几次。李雪买了验孕试纸，准备早上测一下，想知道她是不是怀孕了。如果真怀孕了，这一次她想把孩子留下来。过完年，等张扬来深圳了，赶紧结婚。
李江云和任亚军也惊醒了，但他们不知道脑海里反复响彻的那一声救命，到底是谁喊出来的。李江云看了一眼睡在他身边怀孕的刘丹，满脸狐疑地往窗外的夜空看了看，随后又睡了。任亚军拿出手机，在屏幕上不停滑着，浏览着和徐旭聊天的内容，随后给徐旭发了一条微信：“宝贝，你干嘛呢？醒了吗？我很想你，想你想的半夜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