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章 东南五州总督(1 / 2)
第737章东南五州总督
东州城外。
官道蜿蜒如带,延伸向远方朦胧的山影。
时值暮春,本该是草长莺飞、暖意融融的时节。
奈何今年倒春寒格外凛冽,连日的阴雨方歇,湿冷的空气便迫不及待地钻入骨髓,使得这官道两旁的垂柳,虽已抽了新绿,却依旧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了无生气。
官道旁,十里长亭。
这本是供行人歇脚、友人饯别的寻常所在,今日却显得格外不同。
亭前空地上,东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员,从身著绯袍的知府、同知,到青衫典吏、绿袍巡检,依照品级高低,乌泱泱聚了数十人。
他们三五成群,却并无多少交谈,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压抑。
几名衙役穿梭其间,小心翼翼地在各位大人脚边放下一个个烧得正旺的小巧铜制暖炉。
炉内银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橘红色的火光跳跃著,试图驱散官员们眉宇间凝结的寒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文官们大多体弱,久坐案牍,难耐这料峭春寒,纷纷将微颤的手拢在暖炉上方,汲取著那一点可怜的暖意。
而武官们则大多挺直了腰板,分散站立在文官群体之外,他们或按刀而立,或抱臂观望,彼此间眼神交汇时,也多是客套而疏离的点头致意,并无多少熟稔之感。
这并非他们天性孤傲,实是相识日短。
一年前,东州城外那场突如其来的血腥厮杀,如同一场狂暴的飓风,几乎将东州官场的武职体系连根拔起!
六扇门统领罗栾,那位曾以铁腕著称的汉子,身中化龙门李雪晴的三尸断魂掌携带的奇毒,据说死状极其凄惨,浑身溃烂,七窍流血而亡,连个全尸都未能留下。
东州守备主将,在城外战场上与李雪晴正面硬撼,虽凭借亲兵死战得以突围,逃回府邸,却也已是五脏移位,经脉尽断,强撑了三日,呕血不止,最终在无尽的痛苦与不甘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就连世袭罔替的银翼侯石丹琴,那位在军中享有赫赫威名的侯爷,也在此战中折戟沉沙,被李雪晴一掌重创,若非关键时刻有神秘高手现身相救,恐怕连他也难逃一死。
饶是捡回性命,此后大半年也一直饱受剧毒折磨,日夜煎熬,生不如死。
直到上个月,才侥幸请动了有「武林第一神医」之称的沐木先生出手,耗损心神,方才将那跗骨之蛆般的沉毒化解。
那一战,东州六扇门与守备军的精锐几乎损失殆尽,大小军官阵亡、重伤者逾百,城外的土地曾被鲜血浸透,久久不散腥气。
可谓东州立城以来,武职系统遭受的最惨重打击。
经此一役,如今站在这里的武官,十之八九都是近几个月才从邻近州府、甚至是从京营紧急调任补缺而来。
陌生的环境,沉重的压力,尚未理顺的关系,使得他们之间,自然少了那份历经生死、并肩作战后应有的默契与熟络。
然而,在这群大多面生的武官之中,却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此人年约四旬,身材魁梧挺拔,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浓密的须髯修剪得一丝不苟,身著六扇门高级官员特有的金鹰补服,腰佩制式长刀。
他虽静立不语,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久居公门、浸淫案牍而形成的沉稳气度,与周围那些或多或少带著行伍煞气的同僚截然不同。
他,便是梁奇志。
一个在东州官场沉浮超过二十年的老人。
他曾是东州六扇门的统带,距离统领之位仅一步之遥。
后因与凭借人脉上位的罗栾争夺统领失败,心灰意冷之下,被调任至青州担任六扇门统领。
然而命运弄人,青州随后爆发康宁公主赵惜灵自立之事,不愿附逆的梁奇志历经艰险逃回朝廷。
恰逢东州六扇门统领空缺,朝廷念其熟悉本地情势,便一道调令,将他这「游子」又送回了这片熟悉的土地,坐上了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位置。
此刻,梁奇志并未与同僚扎堆,而是独自站在亭外略显泥泞的路边,目光深沉地眺望著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原野。
春风拂过,带来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却吹不散他心头的万千思绪。
「兜兜转转,起起落落————最终,我还是回到了这里————」
他心中无声地叹息,滋味复杂难言。
当年,他因争夺统领之位失败,又不满罗栾靠背景上位,更因感受到来自朝廷的猜忌,在极度失望与愤懑之下,一念之差,暗中渡海,投靠了海外势力化龙门,希冀借此寻一条出路,甚至————有朝一日能借力重返巅峰。
如今,他真的回来了。
死对头罗栾早已化作一杯黄土,朝廷似乎也摒弃前嫌,给予了他足够的信任与权位。
梦想中的官位触手可及,可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快意与兴奋,唯有满腹的感慨与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妄感。
仿佛这两年的颠沛流离、暗中交易,都不过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梁大人,可是在感慨这物是人非?」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梁奇志收回思绪,转头望去,只见东州知府不知何时已来到身旁,正含笑看著自己。
他急忙微微躬身行礼:「知府大人。」
东州知府年约五旬,面容清癯,须发已见斑白,他摆了摆手,示意梁奇志不必多礼,目光也投向远方,语气带著几分唏嘘:「梁大人离任这两年,东州————乃至整个东南,都已是另一番光景了。你刚回来,许多事情恐怕还需时间熟悉。」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压低了些声音道:「明日,本官在府中设宴,为你接风洗尘,顺便————为你引荐一个人。」
梁奇志心中微动,面上不动声色:「哦?不知知府大人要引荐的是哪位高人?」
知府捋了捋胡须,意味深长地说道:「此人并无官身,亦非世家子弟,但如今在这东南五州,说话的分量,恐怕比许多封疆大吏还要重上几分。」
「他便是天下会的帮主雄霸。」
雄霸————梁奇志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苦涩。
他岂止是认识?
当年他心怀忐忑,秘密渡海前往化龙岛,第一个接待他的,便是这个当时还略显青涩,却已锋芒初露的年轻人。
之后,雄霸便成了他与化龙门之间的主要联络人,他的「引路人」。
梁奇志曾极力交好雄霸,视其为在化龙门内的重要倚仗,毕竟对方身兼首席弟子、监察使、细作统领、亲卫统领数职,地位尊崇,权势熏天。
可谁能料到,短短数年,风云突变。
雄霸凭借天下会迅速崛起,其势力膨胀之速,手段之凌厉,野心之昭然,早已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如今听闻的种种,无不显示此人已有自立门户之心,与化龙门的关系更是变得微妙而紧张。
这让他梁奇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
是继续紧跟雄霸一路走到黑?
还是重新向化龙门表露忠心,祈求谅解?
无论哪条路,似乎都布满了荆棘与未知的风险。
东州知府并未察觉梁奇志内心的波澜,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当然,与此人交往,须把握分寸。过从甚密,于你日后仕途恐有妨碍。」
他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朝廷如今用他,不过是借其力稳定东南局势,抵御那肆虐沿海的铁蛟帮海盗。你也知道,我大干水师————唉,屡战屡败,颜面尽失。若无天下会协助守御,恐怕这东州城,都早就被海盗给占了。」
「但是————」
知府话锋陡然一转,带著一丝冰冷的警示:「一旦海盗之患平息,天下会这等民间武力,便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尤其————」
他目光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注意,才用气声道:「缉事厂的番子已查到些许端倪,那雄霸————与海外化龙门关系匪浅。而化龙门————据传,与前朝余孽有所勾连————」
话已至此,无需多言。
梁奇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比这倒春寒更冷上十分。
东州,这块是非之地,早已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先是六扇门四大名捕之一的「逐影」神秘身亡于此,引得六扇门总部震怒,高手尽出追查。
随后,那个曾在京城重创缉事厂前二档头靳进良的神秘高手也在东州现踪,缉事厂的缇骑番子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
在这两大强力部门的交叉调查之下,许多原本隐藏在阴影下的秘密,正被一点点揭开。
而化龙门近来动作频频,大有从海外重返中原之势,更是让这潭水愈发浑浊。
「唉————」
梁奇志不由得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这叹息中充满了对时局的无力与迷茫。
朝廷与黑龙帝国停战议和,割地赔款,巨额赔款如同沉重的枷锁,最终通过层层加码的赋税,压在了早已不堪重负的百姓肩上。
如今各地横征暴敛,寅吃卯粮,甚至有些州府已将税赋预征到了五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