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幻瘴弥天,心魔骤起(2 / 2)
“你活到现在,踩碎的何止是做人的底线?踩踏着那些和你一样可怜人的血和泪,才糊成你这身皮!”
“尊严?荣耀?可耻可笑!你就是阴沟里的蛆,靠啃屎壳郎剩下的腐肉,活到今天,也只不过是一场漫长的苟延残喘!“
声音轰鸣如雷,扑面而来的尽是血腥与冷笑。
傅砚青胸膛急促起伏,喉咙里涌出的不是怒吼,而是一声低沉的咆哮。
他用力咬破舌尖,血腥味涌入口腔。刺痛让眼前的幻象一瞬间裂开一道口子。
他盯着那群扑来的“自己”,瞳孔血红,喉间挤出低沉沙哑的字句:
“老子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不是狗。”
声音嘶哑,傅砚青无助的跪倒在地上。
他抬起长剑,猛地横斩而出,幻象崩碎。
天地骤寂,他跪在黑暗里,肩膀剧烈起伏,呼吸像破风箱般嘶哑。
可那犬吠与冷笑又萦绕在耳边缓缓浮起,不散,不灭。
“……烦人的畜生,吵得老子……不得安宁……”
喉咙里溢出的低笑像是呛血,咳哑的喘息撕开黑暗。
“只要阖上眼,就被拖回去……拖回广宁门的烂窝里……”
“在那穷窝窝,那些饿死的,病死的……贱命小鬼……哈哈……只有老子活下来了……”
他抬起头,眼神空洞,唇角扯裂般抽搐:
“活下来……怎么活的?当狗。摇尾,乞怜,啃骨头……人不做的事,老子都做了!只要能喘口气——都做了!”
话音骤止,喉咙里挤出的只是低沉的喘息。他忽然抬头,冲着虚空咬牙,像是要把牙齿磨碎。
“老子受尽屈辱……烧杀也罢,摇尾也罢……老子……就是踩碎了做人的底线才活到现在!”
黑雾翻涌,那些冷笑与犬吠扑面而来。傅砚青双目血红,呼吸粗重,声音带着疯魔:
“可……可那些梦……夜夜缠着老子不放!咬人,撕人,笑……笑得老子脑子炸开!哈哈——”
他的笑声和嘶吼在黑暗里交织,像是疯狗临死的嚎叫,压得天地愈发窒息。
“后来……刀上见红成了寻常。搭桥铺路替人遮脏手,收残局,趟浑水。”
“以为能直起脊梁?呵……到头来,还不是条听人喝令的畜牲。”
喉头一紧,他冷笑,却比哭更寒。
雾色猛然翻涌,天地震颤。傅砚青跪在黑暗中,胸膛剧烈起伏,周身萦绕的尽是低吠与冷笑,杀不尽,驱不走,如附骨之疽。
“哟,这么热闹啊?骂狗呢?怎么不叫我一声?”
那声调侃,突兀得像石子丢进死水。
雾气骤然裂开一角,一道瘦削的影子踱步而来。青衣猎猎,眉眼与岳清澄如出一辙,却在左颊横着狰狞刀疤,笑得吊儿郎当。
傅砚青猛地一震,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脱口而出:“郡主——!”。
可下一瞬,那左颊的狰狞刀疤清晰浮现,笑容吊儿郎当。傅砚青呼吸一滞,喉头猛然转折,低声喃喃:“…小…小郡主?”
他眸色忽而森冷,指节攥紧了剑柄,冷声质问:“不对…郡主…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
"啧,你当这破幻境还能困得住我?"她指尖轻弹,眼尾微挑,"我曾被囚在此多年,那日药老和姐姐破阵救我出去时,便已断了这幻境的控咒——如今啊,我想来便来,想去便去。
“你到底是什么妖魔?“傅砚青脸色铁青,嗓音冷厉:“怕不是在诓骗我!”
岳阑珊眯起眼,轻轻吹了声口哨,眉梢一挑,调笑道:“哎呀,傅大人,你我虽不相识?可我是真心来帮你的。”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掠,已快步逼近。单膝一沉,猛地蹲在傅砚青脚边,伸手扣住他脚踝上缠缚的幻神草。
那须根骤然一紧,仿佛有神识般狂乱扭动,逆势攀爬,尖端钻入皮肤,血珠瞬间渗出。傅砚青闷哼,剑锋一震,指节青筋暴绽。
犬吠声骤然高涨,四周幻象逼近。傅砚青胸口剧烈起伏,几欲沉下去。
岳阑珊却却低身凑近,声音压低:别被这些幻象牵着走。真要听它们吠,你就真的成狗了。”
傅砚青指节绷白,刀锋颤抖。
岳阑珊抬眼,冲那些时不时冒出的狰狞幻象做个鬼脸:“喂,你们吼够了没?不嫌累啊?”
她随即低下头,眼角余光瞥向傅砚青,语调一转,带着狡黠的轻佻:
“别理他们。要不……我带你换个地方?去清澄姐姐的梦里?她的梦,比你这鬼地方有意思多了。”
傅砚青猛然抬头,眼底血丝涌动,一时竟分不清眼前人是真是假。
“别瞪我啊。”岳阑珊耸肩,狰狞的刀疤在雾光里显得既邪气又狡黠,“你要是撑不住,我一个人可没法把你拽走。但你要帮我一把……说不定,能让咱们都聚到一块儿。至少别一个一个窝在自个儿的烂梦里,被狗吠声淹死。”
雾气轰然翻卷,幻神草的根须疯狂收紧,几乎要将傅砚青彻底拖入深渊。
他喘息如牛,眼眶血红。
岳阑珊却仍旧咧嘴笑,像个胡乱闯入噩梦的顽童,手臂猛地一绞。须根发出撕裂般的尖鸣,被硬生生扯出。
绿黑汁液飞溅,化作团团雾气,刺得鼻腔发苦。幻神草挣扎嘶鸣,根须翻卷扑击,却被她另一手短刃闪光,当场斩断。
“哼,不堪大用的玩意儿。”她甩开手中残根,青烟翻腾间,那些缠缚傅砚青脚腕的枝蔓彻底溃散。
“看见了么?就是这玩意捣的鬼。”她得意地一笑,眼底却有一丝凝重,“多亏了药老爷爷教我的‘控梦之法’,能让我闯进来你的幻梦中。”
她收敛笑意,压低声线:“这里是幻神草毒瘴中的须臾空间。傅大人,你若沉进去,就会万劫不复。”
雾气翻腾,似有无数低语在周遭蠕动。傅砚青眼神一凛,却不语。
岳阑珊忽然侧过脸,目光幽深,轻声道:“其实啊,这入梦的法子姐姐也会,但她现在的处境比你危险得多……”
她顿了顿,唇角一勾:“所以,我需要你。你得帮我一起,把姐姐从幻梦里拉出来。”
“……你说的……”傅砚青死死盯着她,眼底血丝翻涌,声音沙哑却带着寒意:“你说得轻巧,凭什么让我信你?”
岳阑珊“啧”了一声,狰狞疤痕在雾光里一抽,偏偏笑得漫不经心:
“我骗你?你身上的幻神草刚才要钻进骨头里,你自己没看见么?要不是我拽出来,你现在怕是已经在梦里爬不起来了。”
傅砚青剑锋微颤,指节泛白,冷声逼问:
“……清澄郡主。她到底怎样了?你说她更危险——什么意思?”
岳阑珊的笑意一收,眸色沉了几分,慢悠悠道:
“姐姐的梦,可比你的凶险。她的心思干净,可越干净,越容易被幻境里最恶的东西吞下去。你这边,吠狗乱咬,总归还有得挣扎。可姐姐若沉进去……就真要永远沉下去了。”
傅砚青呼吸一窒,剑锋抵地,血丝爬满眼底。理智在怒吼这是陷阱,可胸腔里那点执念,像毒钩一样死死勾着他。
“我可不会什么入梦之法,又怎么进她的梦?”他低声,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岳阑珊眼角一挑,笑得狡黠:“这还用问?有我在,自然能带路。药老爷爷传的祝由入梦的法子,不就是用来破梦的么?不过……”
她忽而俯下身,盯着傅砚青,语调带着调笑,却藏着几分锋利:
“傅大人,你得撑得住。不然我没把你拖到姐姐那去,你自己先化成狗爪子,可丢脸了。”
傅砚青森冷盯着她,半晌,喉头滚动,低声挤出一句:
“若你敢借郡主的名诓我……我定先斩你。”
岳阑珊“哈哈”一笑,猛地伸手一拽,将他半拉着站起。她另一手深入怀中,取出那日那根细长钢钎捏在手中。
“看好了。”她唇角一勾,狰狞疤痕牵动笑意,透着几分邪气。
话音未落,钢钎猛然一抡,寒光划破黑暗。只听“嗤啦”一声,仿佛生生撕开了天地,雾气骤然炸裂,犬吠与冷笑被硬生生压下。
虚空中,裂出一道幽深缝隙,漆黑中渗出冷光,似在诱人坠落。
岳阑珊咬住唇角,眼神狡黠中透着凝重:“走吧,傅大人。去姐姐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