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抵达长芦盐场（2 / 2）
这伙官员的领头人，也就是张明远恭维道：
“王大人此言差矣，您是钦差！替天子巡视四方，此次更是接下了改革的大任！
下官拜您理所应当！
我等长芦盐场官员，为钦差大人准备了接风宴，大人不如随我等移步？”
王远突然开口了：“张大人，今岁春晒几何？”
张明远愣了愣，显然没想到王远这般突兀的询问。老盐官的山羊胡沾着盐霜，吞吞吐吐的说道：
“回大人，今春...今春产盐三十万引，较之去年...“
“三十万？“王远惊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随手翻开林士章捧着的《长芦盐法志》，皱着眉头问道：
“嘉靖三十六年，塘沽疃春晒盐五十七万引。张大人治下，五年减产近半？“
海风卷着盐粒扑在书页上，泛黄的纸页，簌簌作响。
王远抬头，见三丈高的“盐廪“矗立在滩涂尽头，青灰色砖石缝里渗出白花花的盐晶。
几个总催模样的汉子，正驱赶牛车，车上麻袋歪歪扭扭。漏出的盐粒在土路上，撒成苍白的泪痕。
数百人聚集的地方，除了手中书页的响声，竟无一杂音。
深深看了张明远一眼，王远拂袖转身留下一句：
“去附近的灶户寮看看。“
随着王远的命令，锦衣卫和那些京营士兵立刻分散开来。
京营士兵接管了城内的治安和城墙的把守！而锦衣卫的人则率先前往了附近一个灶户寮，快速排查风险排查情况！
这灶户寮和村子、卫所差不多，是灶户们居住工作的地方。
只不过他们并不是依靠种田为生。而是依靠家家户户都有的煮盐坊，煮盐为生。
王远带着所有官员，刚走入了这个小村子，腐鱼味混着卤水味扑面而来。
皱了皱眉，王远又打量起四周来。家家户户都是茅草屋，甚至许多人家都没有门板，只是用一块帘子遮盖。
难得的是这么破烂的小地方，竟然铺着石子路。
但看到不远处的牛车，王远也就能明白了！
村子显得格外安静，不知是不是提前准备过，屋外的路上，一个人都未曾见到。
路过一家用破门板遮盖的人家，突然王远听见破门板后传来咳嗽声。
顿了顿，王远扭身走了过去。
对于王远这种大人物来说，自然是没有什么私人住宅，不得随意进入的规矩。
看了一眼身边的灶长，灶长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头”。此刻会意，上前推开了破门板。
屋内气味有些难闻，而且显得颇为阴暗逼仄，土炕上躺着个少年，腿上溃烂的伤口结着盐痂。
“大老爷，俺家儿子是前日扛盐包，被总催用盐梃子抽的...…“少年的母亲跪爬过来，干枯的手掌抓住王远的衣角：
“大老爷开开恩呐，俺们灶户今年还没见过一粒盐粮...…“
王远眼神一动，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立刻和蔼的搀扶起眼前的妇女：
“这位大姐快快请起！本官乃是陛下亲封的钦差，乃是代天巡守！
这位大姐有何困难，不妨起来慢慢说！若是能解决，本官定然责无旁贷！
德斐，你去将我们随行而来的太医喊过来，叫他给这个小伙子看看，所有花费都记在我头上。”
“下官领命！”林士章在门外应了一声，快速的跑到队伍里找起太医来。
这妇女十分瘦弱，手臂外就一层皮而已，王远稍微用力便将她扶起来了。
此时听见王远愿意救他儿子，立刻又是泪流满面的要跪下，不过王远却连忙拒绝了。
这跪来跪去的，何时能开始聊正题。他还得去其他人家看看呢！
“大姐你莫要再跪了，有什么困难直接和我说便是！”
王远在屋里环视了一圈，本打算找个板凳坐着一块聊的，但看了一圈也没看见，只得再次说道：
“太医来了，我等就莫要在这里碍事，出去说吧。”
屋外其实也没有板凳，不过能坐的石头倒是不少。
“大姐，你刚刚说的盐粮是什么情况？”
这妇女以为王远不明白什么是盐粮，习以为常的解释道：
“盐粮有两种！
官家每年都会给俺们粮食，这些粮食用来买煮盐的柴火。俺们修大锅花的钱还得自己掏哩！
还有一个，是俺们煮出盐之后，官家给俺们的赏赐。
今年给俺们买柴火的粮食都没给，都是俺们自掏腰包的。还有俺们煮盐的赏赐也变少哩！不然俺儿子不会去扛盐包的！”
王远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问道：
“官家每年给的粮食，每年是给多少？后面煮盐的赏赐，每引盐是给多少粮食？”
妇女思考的片刻，语气肯定的说道：
“早些年俺家有两个男的，官家每年都给一石（120斤）粮食。
现在俺家就一个男丁了，官家就只给二十斤劣盐，俺们自己卖给商人，就只给两斗（24斤）粮食。
俺们每煮出一引（200斤）盐，官家就赏赐一斗（12斤）粮食。”
王远听后，在一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的一阵：
【据《明会典》记载：长芦盐场每丁岁给工本米1石（约120斤），灶户家庭按成丁数领取（如三口之家有两丁则领2石）。
实际有所出入，早年还能维持五成的工本米。然现在，只能维持三成，而且还被换成了劣质盐！
《明实录》记载：成化年间长芦盐场推行“盐粮互易”，灶户每交1引盐（200斤）可换米3斗。
然实际有所出入，早些年不详。然现在每引盐只可换米1斗，剩下皆被贪墨！
料想盐账也有所出入！】
记录完了之后，王远想到即将到来的改革，试探性的问道：
“大姐，如果俺要改变你们现在的煮盐，你们就在盐场工作，官家每月都给你们发赏月钱，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