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急救(1 / 2)
李夫人挣扎着爬起来,指着南霁风的鼻子,字字泣血:“你为了赢,为了你的战功,把我们家老头子的话当耳旁风!现在他死了,你满意了?你的火障烧了南灵军,也烧死了我们家老头子!你还我夫君!你还我夫君啊!”
老妇人扑上来,要去撕打南霁风,却被闻讯赶来的阿弗拦住。
“夫人!不可对王爷无礼!”阿弗的声音带着急意,却不敢用力推她。
李夫人哭得浑身发抖,“我夫君都被他害死了,我跟他讲什么礼!南霁风,你这个刽子手!你根本不配当这个王爷!你连自己的将士都护不住,你……”
“夫人。”南霁风打断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让空气都凝固了几分,“李将军的遗体,本王会奏请皇上,以国礼安葬。他的抚恤金,本王私人再加三倍,由官府按月送到府上,保你后半生无忧。”
“我不要你的抚恤金!我不要国礼安葬!”李夫人猛地甩开阿弗的手,抓起棺前的一个白烛台,就要往南霁风身上砸,“我只要我的夫君!你把他还给我!”
烛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南霁风没有躲。眼看就要砸到他身上时,却被慕容旭伸手拦住。烛台落在地上,烛火熄灭,溅起一片蜡油。
“哥!”慕容旭急道,“我们先走吧,等夫人冷静些再来。”
南霁风看着地上的蜡油,又看了看趴在棺沿上痛哭的老妇人,眼底的疲惫更重了。
他弯腰,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玉佩是暖白色的羊脂玉,上面刻着一个“霖”字,是去年李冠霖六十大寿时,他特意让人琢的。
“这是李将军的东西。”他把玉佩放在棺前的供桌上,声音轻得像叹息,“本王……会给临城一个交代,给李将军一个交代。”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李夫人沙哑的诅咒:“南霁风,你会遭报应的!你害死这么多弟兄,你永远也守不住临城!”
他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玄色的披风消失在门外的风雪里。
马车驶回营地时,雪下得更大了。南霁风坐在车里,闭目靠在车壁上,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李夫人的哭声和诅咒。
他想起黑风口牺牲的三十七人,想起狼牙关坠崖的十二人,想起昨夜死去的一万七千弟兄,还有李冠霖那双永远闭不上的眼睛。
这些人,都是因他而死。
“哥,”慕容旭坐在对面,犹豫了许久,才低声道,“刚才李夫人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只是太伤心了。”
南霁风睁开眼,眼底一片空洞。“她没说错。”他声音很轻,“是本王算计不周,是本王……太急了。”
他急着要赢,急着要证明自己,急着要让那个人看看,他南霁风不是只会躲在北境的懦夫。可到头来,赢了一座残破的城,却输了这么多弟兄的命。
马车在中军帐前停下。南霁风刚下车,就见一名斥候跪在雪地里,浑身冻得发紫,手里举着一封密信。
“王爷!京城来的急信!”
中军帐内的炭火明明灭灭,映得南霁风的脸忽明忽暗。他捏着那封来自京城的密信,指腹几乎要嵌进粗糙的纸页里,墨迹在掌心洇开一小片灰黑,像极了临城巷战里凝固的血。
“念。”他声音发沉,像是从冻了三尺的冰窖里捞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寒气。
慕容旭接过信纸时,指尖都在发颤。信纸边缘被风雪浸得发皱,上面的字迹却凌厉如刀,一笔一划都透着京城的威压——
“北境战局迁延日久,劳民伤财。朕知皇弟辛苦,然临城乃北辰门户,断不可落于南灵之手。限你七日内收复失地,荡平狼山余孽,否则以通敌论处。另,国库空虚,冬衣粮草暂难调拨,望你就地取材,体恤君父不易。”
最后那句“体恤君父不易”,墨迹浓得像要滴下来,带着一种近乎嘲讽的温和。
慕容旭念到末尾,声音都劈了调,手里的信纸哗啦啦作响:“哥,这简直是强人所难!七日内收复失地?我们现在连粮草都快断了,怎么打?还有那‘就地取材’,临城百姓早就被战火折腾得家徒四壁,难道要我们去抢吗?”
南霁风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嗤”地一声点燃。火苗舔舐着信纸边缘,将那行“以通敌论处”烧得蜷曲焦黑。
他看着灰烬在掌心簌簌落下,像极了狼牙关坠崖的士兵散落在雪地里的骨殖,心头那点残存的暖意,瞬间被烧得干干净净。
“君父不易?”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裹着冰碴子,“他在暖阁里搂着新纳的贵妃时,可曾想过黑风口冻裂的手指?他对着金銮殿上的奏章发脾气时,可曾数过狼牙关下有多少具无人收殓的尸身?”
慕容旭吓得连忙跪下去:“哥!慎言!”
帐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大了起来,卷着哨音撞在帐布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无数冤魂在哭。南霁风将掌心的灰烬抖落在地,抬头看向帐顶那处结着冰碴的破洞——昨夜巡营时被流矢划破的,至今没来得及补。寒风从洞里钻进来,吹得烛火猛地矮下去,差点熄灭。
“阿弗。”他扬声唤道。
帐帘被掀开,阿弗顶着一身雪跑进来,甲胄上的冰珠落了一地:“王爷。”
“去账房取三百两银子,送到李府。”南霁风望着帐外漫天飞雪,声音平静得可怕,“告诉李夫人,就说是……本王赔给她的药钱。”
阿弗愣了愣,随即躬身应道:“是。”他转身要走,又被南霁风叫住。
“再让军需官清点库房,把所有能吃的、能穿的都统计清楚,哪怕是发霉的粮草、打了补丁的毡毯,都算上。”
“王爷,库房里剩下的……”阿弗面露难色,“除了二十石冻硬的糙米,就只有三车腌菜了,毡毯统共不到百条,还都是漏风的。”
南霁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原:“统计清楚就行,不必多言。”
阿弗退出去后,慕容旭才敢从地上站起来,膝盖在冻土上跪得发麻。他看着南霁风背影,忽然觉得这位一向挺拔的兄长,肩膀好像垮了些,玄色披风上落的雪,竟没来得及掸去。
“哥,皇上这是……这是想逼死我们啊。”慕容旭声音发颤,“七日内收复失地,还要就地取材,他明知道临城已是座空城,明知道南灵军就在狼山余脉休整……”
“他不是不知道。”南霁风打断他,指尖在沙盘上的“狼山余脉”几个字上重重一点,那里的沙粒被按出个深窝,“他是故意的。”
故意用七日期限逼他拼命,故意断了粮草让他难上加难,故意把“通敌论处”这顶帽子悬在他头顶——京城那位躺在病榻上的李太后,怕是早就被那些皇子搅得没了神智,这封信,指不定是谁的手笔。
若是反抗,母妃怕是也有危险。
太子党想借南灵军的刀除掉他这个手握兵权的皇叔,巴不得他在北境惨败,好趁机夺走他的兵权。至于那位李太后,或许正隔着千里风雪,盘算着如何用他的尸骨,稳固自己摇摇欲坠的江山。
“那我们怎么办?”慕容旭急得直跺脚,“难不成真要带着弟兄们去抢百姓?”
南霁风没说话,只是从案上拿起那枚刻着樱花的木牌,指腹一遍遍摩挲着牌面上的纹路。木牌边缘被磨得光滑,却依旧硌得掌心生疼,像极了那年在北垣城,秋沐追着他要糖吃时,踩在他靴面上的力道。
那时的雪也像这样大,她裹着件大红的斗篷,像个滚圆的小团子,仰着脸朝他伸手:“阿姬,我听闻南边的麦芽糖是甜的,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尝尝?”
他那时正说了……
她却不依不饶,拽着他的披风下摆晃啊晃:“那你刻个糖给我嘛,就像刻樱花那样,刻个麦芽糖的样子。”
……
“哥?”慕容旭的声音将他从恍惚中拽回来。
南霁风猛地回神,才发现木牌被攥得发烫,指腹上竟蹭了些木屑。他将木牌揣回怀里,压在贴心口的位置,那里的温度似乎能焐热这块冰凉的木头。
“备马。”他起身时,玄色披风扫过案几,带倒了那只装着残酒的陶碗,酒水泼在沙盘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渍,“去临城废墟看看。”
“去那做什么?”慕容旭不解,“那里除了断壁残垣,什么都没有了。”
“去看看‘就地取材’,能取到什么。”南霁风的声音没有起伏,却让慕容旭打了个寒噤。
临城的废墟比想象中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