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凌迟(1 / 2)
信中,她简述了断云谷的战况,说明了北辰提出的和谈条件,最后着重提到了一个人——北辰二皇子,南焊锡。
南焊锡是两月前南灵军在边境俘虏的,一直关押在南灵军营的地牢里。
写完信,秋沐将信纸仔细折好,放进一个密封的竹筒里,递给紫衿:“用最快的速度送回南灵,交给太子殿下。告诉他,三日后,请他亲自押着南焊锡来朔方城,与北辰和谈。”
紫衿愣住了:“公主,你要让太子殿下来?”
“嗯。”秋沐点头,目光落在窗外的风雪中,“和谈之事,关乎北境安危,我虽是南灵公主,终究名不正言不顺。太子哥哥亲自前来,方能彰显我南灵的诚意,也能镇住场面。”
她没说出口的是,她不想再与南霁风有任何直接的交集。断云谷的四目相对,松林里的决绝对峙,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林安易昏迷前说南霁风想见她,可她偏要逆着他的心意——有些伤口,多看一眼,都是凌迟。
紫衿看着她眼底的坚定,不再多问,接过竹筒:“属下这就去安排,定不会误了时辰。”
紫衿离开后,秋沐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泛黄的医书。书页上记载着各种疑难杂症,夹着几片早已干枯的草药。她指尖抚过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一株雪莲,旁边写着“性温,味甘,可治陈年旧伤”。
公输行给南霁风的雪莲膏,能压制蛊毒,也能治旧伤。那瓶药膏,最终还是没能送到她想送的人手里。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娘给她讲的故事。说北垣城的雪山上,长着一种罕见的雪莲,十年一开花,能治百病。那时她总缠着娘,说要去北垣城找雪莲,母妃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说“等你长大了,会有人把最好的雪莲给你带来的”。
如今她长大了,却再也等不到那个人了。
三日后,朔方城的风雪终于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积雪覆盖的城头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刘珩果然如期而至。他骑着一匹纯白的骏马,身穿明黄色的锦袍,腰间系着玉带,面容与秋沐有几分相似,却更多了几分皇家的威严与沉稳。他身后跟着一队亲兵,押着一辆囚车,里面坐着的正是北辰二皇子南焊锡。
南焊锡穿着一身囚服,头发散乱,脸上带着惊恐与怨毒,见到城头上的秋沐,挣扎着想要嘶吼,却被亲兵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刘珩翻身下马,抬头望向城头:“阿沐。”
秋沐从城头走下来,对着他行礼:“太子哥哥。”
“路上辛苦了。”刘珩扶起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这几日没休息好?”
“劳太子哥哥挂心,我没事。”秋沐避开他的目光,“和谈的地点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城西的驿馆,环境清静,适合议事。”
刘珩点头:“都听你的。”他顿了顿,看向囚车里的南焊锡,“这人……孤给你押来了。”
“好。”秋沐道,“北武帝虽不看重他,却终究是皇室血脉。南霁风若想保全他,定会有所顾忌。”
刘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阿沐考虑得周全。只是,南霁风此人城府极深,和谈之时,我们还是要多加小心。”
“太子哥哥放心,我明白。”秋沐道,“和谈之事,就由太子哥哥做主。我身子有些不适,就不参与了。”
刘珩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点点头:“也好,你确实该好好歇歇。这里有孤,不会出岔子的。”
他知道秋沐与南霁风之间有旧怨,也知道断云谷的惨烈,她不愿出面,情有可原。
朔方城的城西驿馆,因着一场关乎两国休战的和谈,被打扫得格外清净。庭院里的积雪早已铲除,露出青灰色的石板路,几株落尽了叶子的梅树挺立在墙角,枝桠上还挂着未化的冰晶,在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冷光。
主院的正房被辟为和谈之所,窗明几净,正中摆着一张紫檀木长桌,两侧分设座椅,案上摆着刚沏好的热茶,水汽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若有似无的紧绷。
而在正房隔壁的耳房里,秋沐正静静地坐着。
这里与正房只隔了一道薄薄的墙壁,墙上糊着厚厚的棉纸,虽不能清晰见物,却能将那边的说话声听得七七八八。她没有靠近窗口,只是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摊开的医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望着窗外那株梅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将宣纸捻出细微的褶皱。
紫衿站在她身后,大气不敢出。她知道公主虽未明说,却显然是想听听这场和谈的进程。只是这份刻意的疏离,像一层薄冰,覆在秋沐眼底,让人看不出她真实的情绪。
“公主,要不……还是回房歇息吧?这里有太子殿下,定不会有差池的。”紫衿轻声劝道,生怕她久坐伤了身子。
秋沐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像一缕烟:“无妨,我在这里坐会儿就好。”
她的指尖微微收紧,书页上那味“雪莲”的注解变得模糊起来。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断云谷高地上的景象——南霁风玄色的披风在风雪中扬起,像一面残破的旗帜,他握着裂冰枪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会提出怎样的条件?会像公输行说的那样,藏着不为人知的无奈吗?
正房的门被推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慕容旭略显轻快的说话声,打破了耳房的寂静。
“哥,这驿馆倒是清静,比咱们营里暖和多了。”
“嗯。”南霁风的声音紧随其后,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刘珩已在里面等候了?”
“程将军陪着呢。”
秋沐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握着书页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腹抵在坚硬的字块上,微微发疼。
她听见刘珩起身迎客的声音,带着皇室宗亲特有的平和:“睿王爷大驾光临,孤已等候多时了。”
“太子殿下客气。”南霁风的声音隔着墙壁传来,听不出太多情绪,“路途略有耽搁,还望殿下海涵。”
“无妨,请坐。”
座椅摩擦地面的轻响过后,是短暂的沉默,想来是双方在打量彼此,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
秋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不过是一场寻常的和谈,她为何要如此在意?
“睿王爷此次亲自前来,倒是让孤有些意外。”刘珩率先打破沉默,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毕竟,断云谷一役,北辰军占尽上风,实在不必如此费事。”
南霁风轻笑一声,那笑声透过墙壁传来,带着一丝冷意:“太子殿下说笑了。战场之上,胜负本就无常。断云谷虽胜,北辰军亦是损兵折将,再打下去,不过是两败俱伤,于国于民,都无益处。”
“王爷倒是看得通透。”刘珩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是不知,王爷口中的‘益处’,具体指什么?”
“自然是休战。”南霁风开门见山,“北境苦寒,连年征战,百姓早已不堪重负。不如以朔方城为界,北辰退出断云谷,南灵归还临城,从此互不相犯,各自休养生息。”
秋沐的心猛地一沉。
临城。
那是李冠霖战死的地方,是无数南灵士兵埋骨的疆场。南霁风竟要南灵归还临城?
她下意识地看向窗外,梅树枝桠上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像极了临城巷战里飞溅的血光。
“王爷怕是忘了,临城本就是南灵的土地。”刘珩的声音冷了几分,“当年北辰强占,如今我们不过是物归原主,何来‘归还’一说?”
“殿下此言差矣。”南霁风的声音依旧平稳,“临城地处南北交界,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归属本就有争议。百年前,此地便属北辰管辖,后来才被南灵占据。若论‘物归原主’,似乎也该归还给北辰才是。”
“强词夺理!”程阳的怒喝声突然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当年北辰屠戮临城百姓,烧杀抢掠,若不是李将军率兵夺回,那里早已成了人间炼狱!睿王如今提‘归属’,难道不觉得脸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