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怨(1 / 2)
收发室里那部刚接通没多久的手摇电话就突然爆发出急促的“叮铃铃——叮铃铃——”声。
金属铃舌在电流的驱动下疯狂震动,清脆却刺耳的声响穿透了清晨的宁静,在简陋的木屋里来回回荡,像是在催促着什么紧急要务。
动员兵刚把最后一截电话线固定好,指尖还沾着些许胶布的黏腻,听见这催命似的铃声,连忙擦了擦手,伸手就要去拎听筒。
可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凉的金属机身时,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已经闯了进来。
是通讯兵石头,他怀里抱着一摞沉甸甸的文件,纸页边缘被晨风掀起微微的弧度,显然是刚从指挥部领来,要给各部门分发。路过电话旁时,那急促的铃声实在太过扎耳,石头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顺手就拎起了听筒,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干练。
“喂,你好,这里是华夏最高统帅营地,”
石头将文件暂时抱在怀里,肩膀微微耸起,腾出一只手稳住听筒,声音洪亮而沉稳,目光还不忘在怀里的文件封面上快速扫过,生怕遗漏了标注“紧急”的要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只有微弱的电流杂音在空气中流淌。紧接着,一道清亮却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冷意的女声传了过来,语气不卑不亢,字字清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石头,我是王彩儿。立刻将电话交给最高统帅赵国强,我有重要事情要说。”
这声音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石头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他瞬间想起,这是赵国强离开京都赶赴西北前线的第三个月零七天,自从统帅带着主力部队开拔之后,这位身兼警察部长与统帅心腹的王彩儿,就再也没有过任何消息传来。如今突然打来电话,石头心里立刻敲响了警钟。
“啊!是王部长!好的好的,我这就去叫最高统帅大人!”
石头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几分,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怀里的文件都跟着晃了晃。
他跟在赵国强身边多年,不仅熟悉这位王部长的声音,更清楚她在统帅心中的分量,以及她在京都主持大局的重要性。
可方才那语气里,半分久别重逢的喜悦都没有,反而透着一股压抑的沉郁,像是积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石头暗自懊恼地咂了咂嘴,心里嘀咕着:
“好好的干嘛要多这个手接电话,这夹在中间两头为难的滋味可不好受。”
但他哪敢有半分耽搁,抱着文件就往赵国强的临时办公室狂奔,脚步踩在土路上,扬起一串细小的尘埃。
此时的赵国强正在办公室里吃早饭。他的办公室是一间临时搭建的土坯房,墙壁上还留着搭建时的粗糙痕迹,墙角堆着几箱军用物资,唯一的装饰就是墙上挂着的一张简陋的西北地形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一个个战略要地。
桌上摆着一个粗瓷碗,里面盛着熬得浓稠的小米粥,米粒饱满,散发着淡淡的米香,旁边还放着一小碟切成条状的咸萝卜干,色泽金黄,看着就很有食欲。
赵国强端着碗,左手拿着一双竹筷,吃得慢条斯理,却又不失军人的利落,每一口都吃得干干净净,显然是早已习惯了这种简朴的生活。
警卫员就站在他身旁,身姿笔挺,像一棵挺拔的白杨树。
“叮铃铃——”的电话铃声虽然隔着几间屋子,但在这寂静的营地里,还是隐约传到了赵国强的耳朵里。他抬了抬眼皮,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继续低头喝着小米粥。可没等他喝完最后一口,门外就传来了石头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略显慌张的呼喊。
“报告指挥官!警察部长王彩儿大人打来电话,想和你通话!”
石头跑到门口,先是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才气喘吁吁地说道。他斟酌了许久,才选择了“大人”这个称呼,既体现了王彩儿的身份,又不至于显得太过生分,同时也悄悄观察着赵国强的神色,想从中看出些端倪。
赵国强放下手中的竹筷,用袖口擦了擦嘴角,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通电话的到来。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略带无奈:
“唉,该来的还是来了。”
其实从他决定离开京都,带着军队奔赴西北的那一刻起,就知道王彩儿迟早会打来电话。他将碗中的最后一口小米粥喝干净,碗底吃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粒米,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石头说道:
“走吧,去收发室。”马玲连忙上前,想要收拾桌上的碗筷,却被赵国强抬手制止了:“不用了,等回来再收拾。”
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收发室走去,脚下的土路被清晨的露水打湿,踩上去有些松软。赵国强走在前面,步伐沉稳,背影挺拔,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内心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他知道,王彩儿这通电话,必然是为了他不告而别之事而来,或许还有京都那边堆积如山的事务需要他拿主意。
一想到王彩儿可能会有的反应,赵国强的心里就泛起了一丝愧疚,但转念一想,西北前线战事紧急,哈萨克的局势瞬息万变,若是错过了这个时机,想要再实现开疆拓土的大业,可就难上加难了。他之所以没有提前通知王彩儿,一方面是怕她担心,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这西北战场凶险万分,实在不适合让她跟来冒险。这么一想,赵国强的心里又多了几分坚定,愧疚之余,也并没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只想着等战事结束,再好好补偿她。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收发室。石头连忙上前,将听筒递到赵国强手中,然后识趣地退到了门外,还顺手带上了房门,将空间留给了这对久未联系的故人。
赵国强接过听筒,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话筒说道
:“喂,彩儿,我是赵国强。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想我了?”
他的声音刻意放得柔和了些,带着几分试探与调侃,试图缓解可能出现的紧张气氛。虽然内心确实有些愧疚,但一想到自己是为了华夏的大业,他便觉得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
然而,电话那头并没有传来他预想中的嗔怪或是质问,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只有微弱的电流声在耳边嗡嗡作响,过了片刻,一阵浅浅的、压抑的哭泣声顺着电话线传了过来。那哭声很轻,像是怕被人听见,却又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思念,每一声都像小锤子一样,轻轻敲在赵国强的心上。
赵国强瞬间慌了神。他天不怕地不怕,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都能面不改色,可唯独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王彩儿的眼泪。
他可以坦然面对她的指责、她的埋怨,甚至是她的怒火,但这无声的哭泣,却让他手足无措,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又闷又慌。
“怎么了?怎么了?彩儿,你受什么委屈了吗?”
赵国强的声音瞬间变得急切起来,语气也乱了章法,
“有委屈你就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京都那边出什么事了?哦哦哦,是我不对,我出来没有提前通知你,也是怕带你来会有危险,西北这边太乱了,枪林弹雨的,我实在不忍心让你跟着受苦。”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自责,一边解释,大脑飞速运转,想要找出合适的话语来安慰对方,可电话那头依旧只有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没有任何人回应,这让他更加焦躁不安。
他知道,王彩儿向来要强,不是个轻易会哭的人。如今这般模样,定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或是承受了太多的压力。一想到自己离开后,京都的所有事务都压在了她和李三的肩上,赵国强的心里就越发愧疚,恨不得立刻飞回京都,替他们分担一些。
哭了约莫有五六分钟,电话那头的哭泣声才渐渐停了下来。紧接着,王彩儿带着浓重鼻音的埋怨声传了过来,语气里满是疲惫与无奈
:“你可好?一声不响的就走了,把所有的烂摊子都丢给了李大哥。你知道吗?现在李大哥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京都的大小杂事就不说了,各地的请示报告堆得像小山一样,他连好好睡一觉的时间都没有。”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似乎是在平复情绪,然后继续说道:
“你倒好,在西北一声令下,就让李大哥筹集大批粮草和物资运过去。你以为西北是什么地方?那可不是你家小河村外的田地,道路崎岖难行,还时不时有土匪和散兵骚扰,运输何等艰难!为了凑齐你要的粮草,李大哥跑遍了周边的几个省,动员了所有能动员的力量,日夜操劳,我前几天见他,头发都有些愁白了,眼窝也陷了进去,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赵国强握着听筒,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知道筹集粮草不易,却没想到会让李三如此为难。李三是他的老兄弟,跟着他出生入死多年,如今却因为自己的命令,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事儿啊,我知道有些委屈李大哥了。”
赵国强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一丝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