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9章 九劫至——斩贪尸(2 / 2)
他忽然伸手,一把握住霜铗。骨刺瞬间刺穿掌心,却没有血,只有一幅幅被撕碎的画面顺着手臂爬回体内。
“我斩过去,不为灭贪,只为让过去,成为此刻的骨。”
“咔!”
霜铗崩碎,化作漫天惨白萤光。每一点萤光里,都映着一张他的脸,从婴儿到中年,从哭泣到微笑。萤光旋转,化作一场逆向的暴风雪,全部灌进他胸腔。
李忘川的骨骼发出接连不断的“咔哒”声,不是断裂,是生长。
原本被“空骨”替代的脊柱,此刻在每一节内部长出新的“骨芽”。那不再是通透的孔洞,而是一格一格的“记忆匣”:少年贴春联的浆糊、母亲袋中的橘子、儿子第一声啼哭、父亲手心的“福”字……
所有被斩下的画面,被压缩成一粒粒骨晶,嵌进他的骨髓深处。惨白巨镜随之崩裂,镜屑却不再融化,而是化作千万面小镜,每面镜子里,都映着李忘川此刻的脸,一张既无少年笑、也无中年泪,却同时包容了所有笑与泪的脸。
同一秒,ICU外的走廊,这是李澄心病危的第六天。
前妻把耳机塞进儿子手里,耳机里播的是李澄心最爱的老歌——《凡人歌》。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
儿子把一只耳机贴在父亲耳边,另一只贴在自己耳廓,仿佛想用旋律搭一座桥,让父亲走回来。可监护仪上的脑电曲线,平静得像一条冻住的河。
无论副歌的“有了梦寐以求的容颜,是否就算是拥有春天”怎样拔高,
棘波......那代表记忆回路的尖锐小峰,再也没有出现。
CT床上,李澄心的海马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影像科的主治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在做梦:
冠状位片上,海马回像被橡皮擦一点点抹掉,边缘出现锯齿状的空洞,空洞里飘出极细的白点,像雪,又像纸灰。脑脊液里的钙离子浓度,在十分钟内从3.9跌到0.9,仿佛有人突然关掉了“回忆”的电源。
这象征着脑死亡,儿子似乎感应到什么,把耳机音量调到最大,稚嫩的声音跟着唱:
“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恋;爱人不见了,向谁去喊冤!”
唱到“短”字,他哽住了,因为父亲的手指,那之前微微蜷起、像要抓住什么的手指,彻底松开,指甲床下的淡金色光斑“噗”地熄灭,像最后一根火柴被风吹灭。
前妻一把把儿子搂进怀里,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却捂不住自己的泪。泪水砸在儿子头顶,滚烫得几乎要把孩子烫伤。
而在更遥远的神经微观战场,惨白色的凋亡小体正列队穿过突触间隙,像一队队无声的刽子手。它们把一个个记忆突触,贴上“待回收”标签,然后像撕日历一样,“嘶啦”“嘶啦”........
第一页:李澄心十六岁,把偷藏的香烟拿到嘴边,说“男人总要学会抽第一口”,高喊着古惑仔中的口号,却被呛得满脸是泪。
第二页:李澄心二十七岁岁,在产房外抱着刚出生的儿子,像抱着一块易碎的玉。
第三页:李澄心三十三岁,深夜加班回来,轻手轻脚给儿子盖上踢掉的被子,却在门口默默站了十分钟,只为听儿子均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