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敬一杯酒(2 / 2)
他知道本地就业不易,乡下只会些木工,城市岗位竞争激烈。
虽困难,他仍尝试,问了几家工厂,却无一家录用。
各厂不缺人,即便缺,位置也优先留给自家人,怎会轮到他这个无背景的外乡人?
他不愿麻烦关家帮忙,正思索时,想起火车站外掏下水道的那人。
那人说能吃苦即可胜任,他想找到他一起干。
可惜运气不佳,兜了一圈未见江一鸣,也没遇见过路的工人。
正欲返回时,听见身后车铃声,回头见一人穿旧蓝工装骑车而来,仔细辨认,正是火车站到的掏下水道者。
不禁眼前一亮。
他正寻他,对方竟主动靠近。
“嘿。”
他挥手示意停下。
江一鸣停车,认出是他便交谈起来。
“哈哈,你就是那天被许伯父接走的两人之一吧。”
江淮确认:“对,许伯父是我嫂子的父亲,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许医生曾为我祖父治病,我先认识他,后因装修四合院又结识其家人。原来你是许医生的弟弟啊。”
砚舟
“我是。”江淮回答。
江一鸣挠挠头,他曾对许楠楠有过好感,没料到竟先见到小叔子,却未见过许楠楠的对象。
他仔细打量江淮,猜测哥哥是否也这般模样。他对许楠楠对象的外貌一直好奇,可惜至今未见。
江淮眉目俊朗,像极了梅疏月,是个标准帅哥,只是比江川矮了一些。
江一鸣心想,若江淮兄长也这般相貌,身材又如江淮这般,或许并不太适合许楠楠。
江淮走近些,嗅到一股异味,便问:“你今日做了何事?”
“帮厂子清理粪池。”
“粪池?”
“对,就是在厕所后挖屎尿。”
他言辞坦然,认为这是寻常之事,还笑问:“你觉得掏粪、疏通下水道或当建筑工人都不体面?”
“不会,我认为无论做什么正当工作,凭双手养活自己,都值得尊敬。你应该能看出我是乡下来的吧?我们乡下人不怕吃苦,哪管体面与否,只求吃饱穿暖。”
“哈哈,我虽非乡下人,却也这么想。城里乡下有何分别?不都得辛苦劳作养家吗?只是职业不同罢了。”
江淮说道:“我来这里,既已成年,手脚健全,不愿靠兄嫂养活,想自食其力。你那边还需人手吗?能否介绍我也加入?”
“当然可以,只要肯吃苦,不怕脏累就行。我在劳务市场找的活儿,每天工作内容各异,大多体力活,有些脏乱,你觉得如何?”
“脏累都可以接受。”
“好,明早五点跟我去劳务市场,我们一起找活儿干。”
"行,对了,明天我们在哪里碰头?"
江一鸣给出了一个对他们两家来说都比较方便的位置,"就在那条胡同口见面就行。对了,你有自行车吗?如果没有,我捎带你。"
"那就先麻烦你了。"
他嫂子那边是有辆自行车的,但总觉得不好意思开口。
"对了,以后咱们可能是工友或者朋友了。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江一鸣问道。
"我叫江淮,快十九岁了。"
"你跟我同姓,我也姓江,三点水加个工字,长江的江,我今年十八。"
"我也姓江。"
"嘿嘿,你得喊我哥。"
"想叫就叫,不叫也行。"
"好歹你比我大,那我就叫你一声哥了,阳哥。"
江淮有些不习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鸣弟。"觉得这称呼听着不太顺耳,像"冥帝"似的,便改了:"算了,还是叫你一鸣吧。"
"叫什么都行。"
江一鸣多了个一起干活的伙伴,心情格外愉快,哼着歌骑车回家了。
江淮回到四合院后,和其他人说了自己打算外出工作的决定。
"整天待着无所事事的也挺没意思的,找点事情做,我才觉得自己有价值,不然跟个废物没什么两样。"
梅疏月第一个表示支持:"那行啊,能找到工作就去试试吧,都这么大了,老在家闲着也不是办法。"
她不反对,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反对。
许楠楠也没说什么不让江淮干活的话,反而很支持。
虽然她的空间里粮食吃不完,物品用不尽,但大家不能只靠它生活。
江淮是个的人,需要有自己的人格和人生,她支持江淮自立自强,依靠自己的能力生活。
这也是对他的一种历练,让他成长的过程。
"你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呢,但我认识了个朋友,他在做零工,说能带我去劳务市场找活干,我们约好了明天早上五点一起去。"
"什么样的朋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许楠楠担心他会遇到坏人。
这是他第一次到大城市,人心复杂,她害怕他若被不良分子去做非法工作,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人你也认识,叫江一鸣。他说他为这个院子做过装修,还认识你和叔叔阿姨,甚至提到你曾为他爷爷看过病。"
"是他啊。"
许楠楠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江淮来到这里后认识的第一人竟然是他的同父异母兄弟江一鸣。
她本不愿江一鸣与江淮共事,就怕他们察觉彼此身世的秘密。
然而,今后他们一家四口都会住在这儿,时间久了,难免会与江家人碰面。
既然迟早都得面对,那就随缘吧。
希望梅疏月得知江景行已移情别恋,另娶他人组建新家后,能减少些伤痛。
她之前确实不太喜欢江一鸣,但如今江一鸣改变许多,她也就不介意了。
梅疏月询问:"江一鸣这人怎么样?江淮跟着他不会有事吧?"
许楠楠也不敢保证江一鸣是否可靠,她从不对任何人打包票,唯一确定的只有自己。
"我觉得应该没问题,我和他接触不多,了解有限。"
方念初说道:"我觉得他是个诚实的孩子,很肯吃苦。家里不让做这种活,他还坚持干,甚至清理下水道。"
"今天他还去掏化粪池了呢。"江淮补充。
关老太太对江家的小贝了解不多,未作评价。
许楠楠说:"你可以去试试,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他还是要有所警惕。你们明天怎么去劳务市场?我们家有自行车,你可以骑车去。"
"嫂子,你们不一起去吗?我要骑走了,你们没车怎么办?"
许楠楠:"我们一般不出远门,你骑着就行。"
她打算再添置一辆自行车,院子里这么多人,以后谁出门都可以借用。
第二天清晨,江淮早早起床,在约定的时间和地点等待江一鸣。
他几乎与江一鸣同时抵达劳务市场,两人一同走进人群熙攘的场所。
刚到时,已有不少人聚集在那里。当天的任务是清理某个单位厕所的化粪池。
起初,江淮有些抵触。虽然偶尔帮家里清理旱厕,但每次都很不适应。面对城市化粪池中的恶臭,他甚至难以想象。
然而,江一鸣毫无惧色,显得格外兴奋。
“阳哥,你愿意清理厕所吗?”
江淮虽认为江一鸣可能不介意,却又担心他会反感。毕竟无论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对接触排泄物都会本能排斥。
江淮调整心态,坚定地点头:“你不嫌弃这份工作,我又怎么会嫌弃?只要是工作就好。”
“好,那就这么定了。”
四人前往作业地点,面对巨大的化粪池,其他三人表现平静,而江淮却是头一回见到这般场景。刺鼻气味、四处乱飞的苍蝇以及满池蠕动的蛆虫,令他几欲作呕。
江一鸣安慰道:“初次做这事难免不适,需要适应。接下来要用工具舀出粪便,若连看都不敢,后续怎么操作?”
“没事,我能行。”
作为一个乡下来的年轻人,他坚信自己绝不会输给城里人。
接过粪勺和桶,他率先靠近池边,准备动手。然而,浓烈的气味、污秽的画面和恶心的蛆虫让他的内心挣扎不已。
最终,他将粪勺探入池中,舀起第一勺,放入桶内。尽管气味难耐,他强忍住呕吐冲动。
接着是第二勺、第三勺……慢慢地,他意识到,只要克服心理障碍和身体不适,这项工作其实并不那么艰难。
他今日赚了一块钱,比在村中务农或做木工所得还多。
只是浑身沾染了粪便的气味,回家必须好好清洗一番。
目前还无法邀请江一鸣共进餐食,不仅因收入微薄,而且彼此身上气味不佳。等日后有空且洗净身子时,再做打算。
一到四合院,他就急忙入浴室冲洗。
四合院设有专用淋浴间,夏季时屋顶备有晒热的水,他洗毕更衣后,将换下的脏衣清洗干净。
梅疏月见状,走近询问:“小阳,今日初次务工,做了何事?辛苦否?”
靠近后,她察觉一股刺鼻异味,似粪尿混合。
“这是什么味道?怎如此难闻?”
江淮本想隐瞒工作内容,但既然气味已被发现,若继续隐瞒,恐生疑窦。
“娘,我去清理单位的化粪池了。”
“化粪池?”
“是的,娘。不碍事,只是气味重些,我能承受,今日便挣了一元钱。”
“不少呢。”梅疏月并不认为清理化粪池是丢脸的工作:“咱们乡下来此谋生已属不易,世间诸多事务皆需有人承担,非每件事都能挑拣。”
“娘,虽脏且累,对身体无碍。不过,若旁人问起,就说我在工地干活,免得他们知晓后,对我避而远之。”
梅疏月莞尔一笑:“好,娘答应帮你圆这个谎。”
秦无双如今已是文工团的核心人物,风光无限,部队中无人不知其名。
然而,江川已不住于此,平日难以见到,上次偶遇时,她甚至受到恶语相向。
即便她是台柱子,依旧无法吸引男主的目光,更别说获得他的青睐。
她彻底断了念头,决定将关注转向其他对象。
她对职位不满,觉得二十多岁的大多只是排长,顶多混到连长,模样也一般,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而职位稍高的,年纪又偏大,而且大多已婚有子,想找合适的伴侣竟如此艰难。
直到有一天,一个年轻英俊的副营长闯进了她的视线,主动追求她。
起初,秦无双有些犹豫,觉得他比不上江川和关砚舟。但如今与那两人已无缘,有个差不多的似乎也能接受。
于是,她开始与他交往。
转眼间,江淮跟着江一鸣干活已满一个月,从最初的工友成了知心兄弟。有时他们会一起喝酒,倾诉心事。
江一鸣为母亲和姐姐不理解他而苦恼。“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宁愿让我在家无所作为,也不愿让双手打拼。我知道自己没其他特长,上学时没好好念书,是个混混,她们总说我只会白吃饭。可我现在努力工作了,她们还是不认可我。她们自认为高人一等,却不知有什么资格高贵。还好我爸和爷爷支持我。”
他显得十分痛苦,喝下一杯酒。
江淮这段时间并无烦忧,只是对童年遭遇的不快记忆犹新。
“我真羡慕你有个完整的家庭,有父亲在身边守护。我们那时被整个村子瞧不起、欺辱。我妈一个人养大我们三个,我们是地主家的孩子,又是孤儿寡母的,你能想象我们承受了怎样的眼光……”
说着说着,他泣不成声,声音哽咽,无法再说下去。
他也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江一鸣未曾料到江淮的童年竟如此悲苦:“那你父亲呢?为何不承担起家庭的责任?真正的男子汉应当撑起一片天,守护好这个家。”
江淮眉间微蹙,目光黯然:“谁知道他在哪里?小时候他出去后就再没回来。大家都说他去世了,可我妈始终不肯接受。这些年过去了,如果他还活着,应该早就回来了。最近,我妈终于承认他确实不在人世了。罢了罢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愿他在地下安息。”
尽管时间已冲淡记忆,他的心中仍留有一处空缺——那是一份未被父爱填补的遗憾。
江一鸣说道:“或许他并未离世,而是去了其他地方,另娶他人组建新家了呢。我的意思是,你这么英俊,你父亲想必也相貌堂堂。或许他到了某处,遇到一个条件不错的女子,便入赘成了上门女婿。唉,若真是这样,他便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彻底辜负了你们母子。”
他补充道:“这只是我的推测,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堪,但你不觉得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吗?否则,他就真的不在人世了。无论生或死,于你们而言并无区别。”
江淮摇头:“我不想揣测哪种情况更好。”
他更愿意相信父亲已逝,而非成为一个薄情寡义的人。
“若他真的这般轻易背叛,我妈怎会倾心于他?他定然是不在了。”
父亲的离世让他稍感释怀。若那男人真成了负心汉,知晓的他会倍感煎熬,而母亲得知此事恐怕会痛不欲生。
“死了,一定死了。我确信他已不在人世。”
“假如他没死,反而成了那样的人,见到他又如何面对他?”
“我不知道。”江淮的表情带着几分痛苦,“别提他了,好吗?就当他已经走了,这样对他来说或许更好。”
“行,我同意。我们就当他已经不在了。”江一鸣端起酒杯,将酒洒在地上,“这杯酒敬叔叔,愿他在另一个世界安息。”
江淮也学着洒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