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疼(2 / 2)
“要不要我帮您打电话给张检察官?”
“你……”顾远的眼睛浑浊了,嘴角抽搐。顾霜辰好像会读心术,他想什么,他全知道。
顾霜辰笑了:“您猜,我有那么多证据,为什么不早些举报,偏要受够了罪,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才肯下这一步棋?”
说完,抬脚踩在茶几边缘。顾霜辰提了提裤腿,露出一截满是伤疤的小腿,新伤旧伤,烫伤,贯穿伤,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密密麻麻,深深浅浅,完全看不到原来的皮肤。
“要是他在临溪,这些材料真能递到上面?幸好京都的人插手了,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换句话说,临溪也有很多人不希望他回来,您说是不是?”
顾霜辰放下腿,左腿支撑不住,趔趄了一下,跛着脚回到原来座位。
“一个被猎手盯上,另一个火力全开,如果您是他们,您会怎么选?”
“哦,抱歉,我忘了,您的选择题,从来没做对过。”顾霜辰舒了舒眉眼,淡淡一笑,清正至极。
其实顾霜辰和自己很像,尤其是骨子里那股狠劲儿,但他一直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交到那个轻易离开自己的女人的儿子手中。
顾远黑着脸出了办公室,踏进电梯时,另一个电梯门开了。
还未进门,郁江离就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影静静立在屋子中央,夕阳斜照进来,在他脚边画出一道黑白分明的分割线。
郁江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的身影,她看着好疼。
关门的动静很轻,还是被顾霜辰听到,他下意识挺直肩背,昂起头颅,又是一副自信从容,随时准备赴汤蹈火的姿态。
转过身看到郁江离,墨色的眸子悄悄暗了下去。
“是不是他们为难你?”
郁江离担心那些董事们和顾霜桥利益牵扯太深,给顾霜辰使绊子,就在保镖的保护下来了公司。
临溪情况尚不安稳,顾霜辰给她派了两个信得过的退伍军人做保镖,让她尽量待在酒店,不要出门。
“你来了?”
顾霜辰怔了一会儿,目光有些呆滞。
“嗯,我不放心你。”
话音刚落,郁江离被顾霜辰抱进怀里,很紧很紧,像要把她刻进身体里面。
郁江离踮起脚,不知该怎么接住顾霜辰那颗坠落的心。
“哎?萧先生!”
声音传进来得很快,但顾霜辰和郁江离都没反应过来。门被推开,萧瑾生“啊呀”一声忙捂住眼睛,顾霜辰和郁江离才朝门口看去。
“我什么都没看到啊!什么都没看到!”萧瑾生捂着眼睛朝里走,宽阔的指缝里能看到镜片上映出的落地窗,另一只手攥着两个牛皮纸包的药包。
“要不要给你叫个医生?”顾霜辰问。
“嘿…”萧瑾生放下手,讨好般地笑了,“那倒不必。”
说着,把药递给顾霜辰,“你这太突然了,我其他的药还没弄好。一个涂的一个喝的,怎么用都写在上面了。郁小姐,你回来了,真好。”
“萧医生,谢谢你。”
顾霜辰想留萧瑾生一起吃晚饭,但他说,医院里有很多事情要忙,就走了。
郁江离注意到,他拍了拍顾霜辰的胳膊,然后摘下眼镜抹了一把脸。
回到酒店,郁江离按照备注分别煎了药。
口服的那一副还好,萧瑾生特意加了味甘的辅料,顾霜辰一口气喝下一碗。
但涂药时,两人起了争执。
郁江离让他脱下裤子,他坚持要自己涂,让郁江离去客厅看会儿电视。
可郁江离只想为他做点什么。
他摇头拒绝,嘴唇抿得越来越紧。
郁江离端着熬好的浓稠药汁走到他面前:“顾霜辰,你是不是嫌弃我?”
“不,不是。”顾霜辰低下头,不敢直视郁江离的眼睛。
“行。我懂。”郁江离把药汁和纱布放在床头柜上,气冲冲朝门外走去。
“阿离!”
郁江离停在了门口。
“你知道的,我怎么会嫌弃你?”
“我不知道!”
“唉……那你答应我,不可以哭哦~”顾霜辰笑了,把双腿顺着床边放下,方便郁江离帮他涂药。
郁江离光速转身,三两步就跑了回来。
一点点卷起顾霜辰的裤子。
黄脓,溃烂,红肿,淤紫,还有尚未完全长好的褶皱。
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但眼泪还是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眼泪含盐,可以消毒。”顾霜辰双手向后撑在床上,眉间带笑。
郁江离这才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坚持自己上药。他说,车祸伤了腿,做手术留下伤疤,所以萧瑾生才给他送药。
但这些伤明显不是手术后留下的疤,反而是受伤后没有得到及时正确的处理,导致伤口溃烂流脓。
不敢想象,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吓到了?”顾霜辰又问。
郁江离抬起一双泪眼,哽咽道:“才没有。”
“那就来吧,郁医生。”顾霜辰仍是一副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眼前这条看不到一块好地儿的腿不是他的似的。
不知道他是怎么抱着自己,从机场广场走到酒店的。
郁江离懊恼自己的后知后觉,眼泪一次次模糊了视线,她伸手去拿药汁,被顾霜辰抢了先:“我来吧!我怕你洒了。守着炉子熬了三个小时,要是洒了多可惜。”
郁江离夺过药汁,又放回桌上,挽起另一条裤腿,眼底再一次被震碎了。
她又解开顾霜辰的衬衣,顾霜辰也不拦了,双手撑在床上,任由她看个清楚。
他痛,她更痛。只有让她彻彻底底哭出来,这件事才能过去。
郁江离看着他胸前一个一个大小不一的圆点,哭喊着问:“这是怎么回事?顾霜辰,你别说这也是车祸时留下的!我不信!”
“顾霜桥拿烟头烫的。他怀疑我的腿不是真正废了,所以各种试探。”
郁江离再也控制不住,紧紧抱住了他。她哭得心脏抽动,砰砰地接连跳了十几下,好像在发出警告。可她止不住。
嚎啕的哭声从胸腔传上来,顾霜辰耳膜有点疼。他一手撑着身体,另一手揉着她的后脑,“乖,早就不疼了。”
“可是……可是我疼……”
“我看你呀根本不是想给我上药,就是想占我便宜。”
“顾霜辰,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一直和你住在一起,我爸妈不能把我带走,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对不起……”
“傻瓜!你不知道我多庆幸你爸妈把你带走。如果你在临溪,那才是真的可怕。你不会以为,顾霜桥是临时起意吧?他那么算计的一个人,早就想除掉我了,只是正好有个机会,计划提前了而已。”
“真……真的吗?”
“当然。你想,你用玉莳禾的身份钓他,是不是也要提前做准备?”
“嗯。”郁江离抱着他,泪水洇湿了他胸前薄薄的满是伤痕的肌肉,哭够了,身体不再颤抖,视线也不再模糊,才开始给顾霜辰上药。
她每涂一处,顾霜辰就讲一个关于那处伤口的故事,只是这些故事有许多演义的成分。文学专业的郁江离一早就听出来了,但仍顺着他的思路追问。两人一问一答,不一会儿就涂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