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里的红裙 十(1 / 2)
晨光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勉强撬开地下室的缝隙,在地面投下几道惨淡的光斑。灰尘在光柱里缓慢浮动,如同垂死的微生物。
我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瘫坐在法阵中央那片已然灰败、失去所有活性的污渍旁。匕首躺在手边,金属冰凉,不再有任何悸动。
结束了。
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尖叫抗议——脚踝肿得发亮,浑身上下布满擦伤和淤青,喉咙里是久久不散的血腥和污秽丹的恶臭。灵魂更像被掏空后又胡乱塞回一团冰冷的棉絮,沉重,麻木。
“守夜人”收走了他的饵,清理了觊觎的鱼。我活下来了。像一个被风暴撕扯得破破烂烂的玩偶,侥幸没被彻底扯碎,被随手扔在角落。
可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虚无。
耳朵里还有幻听,是那种粘稠阴影被抹除时的绝对寂静,比任何噪音都更刺耳。
我挣扎着,用匕首当拐杖,拖着几乎报废的身体,爬上水泥台阶,推开那扇被撞烂的木门,重新回到下水道弥漫的恶臭中。追捕者的气息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只有污水依旧缓慢流淌。
循着记忆和微弱的光线,我找到另一个出口,艰难地爬回地面。外面是条陌生的后巷,阳光猛烈,刺得眼睛生疼。行人远远避开我,捂着鼻子,眼神惊疑不定。
像个真正的流浪汉,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该去哪里。家?学校?那些地方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手机早就扔了,身无分文。
最终,我在一个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倒下,看着树叶间隙里破碎的天空,意识昏沉。
再次睁开眼,是被推醒的。
两个穿着制服的人站在面前,眉头紧锁。是公园管理员还是警察?分不清。
“喂!你不能睡这儿!起来!”
我试图开口,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破风声。
他们把我架起来,塞进一辆车子里。没有警灯,不是警车。车子开进了一栋看起来像社区医院的建筑,但更安静,窗户都装着铁栅。
“轻度脱水,严重营养不良,多处软组织挫伤,脚踝扭伤,精神严重受创,伴有失语和幻觉倾向……”穿着白大褂的人对着表格打勾,语气平淡,“先观察,补充营养,稳定情绪。”
我被换上一身粗糙的蓝色病号服,推进一个单间。房间很小,一张床,一个固定在地上的桌子,墙壁是柔软的材质。门关上后,从外面锁死。
也好。这里没有会突然出现的阴影,没有冰冷的窃窃私语。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和绝对的寂静。
我睡了很久,醒醒睡睡。有人送来寡淡的流食,给我脚踝换药。我很少动弹,大部分时间只是看着天花板上那块水渍的形状。
心理医生来过几次,试图引导我说话。我张张嘴,发不出有意义的音节。那些经历堵在喉咙里,像一团凝固的血块。她最终叹着气离开。
他们给我做了很多检查,脑部扫描,血液分析。每次都有个穿着便服、眼神锐利的男人默默站在一旁看着。我知道他是那边的人。李博士那边。
检查结果似乎一切“正常”。除了极度虚弱和精神创伤,没有任何超自然残留。额角符印消失的地方,皮肤光滑,什么也检测不出。那把匕首被发现后,经过层层检测,也被认定为“只是样式古老的普通匕首”,最终作为个人物品,锁进了柜子。
“守夜人”的手脚很干净。干净得可怕。
日子一天天过去,像一杯不断兑水的酒,越来越淡,越来越无味。
偶尔,在深沉的睡眠里,没有梦,只有一片纯粹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黑暗。有时,会闪过一个极其短暂的画面——一个纯粹的、没有厚度的黑色剪影,抬起手,轻轻向下一按。
然后惊醒,浑身冷汗,心脏狂跳,望着黑暗中柔软的四壁,确认自己还在这个封闭的“安全屋”里。
他们开始允许我有限度地活动,在有人看护的情况下,去一个小院子里晒太阳。阳光照在身上,没有温度。
林薇来看过我一次。她瘦了很多,眼神躲闪,坐在我对面,手指绞在一起。她断断续续地说,她退学了,家里给她找了心理医生,她还在吃很多药,晚上不敢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