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水行圆满,太平谋划(2 / 2)
他顿了顿,语气淡了几分,
「不过有文雅镇著,谁也不敢真闹腾。顶多背地里嘀咕几句,发发牢骚罢了。」
姜义静静听完,良久,方才开口:
「你替我带句话给文雅。」
「朝堂那点风雨,看著汹涌,其实都是虚的。让她莫要太放在心上。修行为本,俗事为尘,能不染,便不染罢。」
话落,姜亮那道魂影,微微一滞。
心头自是有些疑惑。
当初,不还是老爹亲口吩咐,要借文雅这层身份,稳住李家,不许他们与太平道有半分牵扯?
如今怎么反倒说出这般淡泊之语?
可话到嘴边,他到底没问。
只应了个「是」,一揖而退。
魂影在香烟中晃了几晃,终是缓缓散去,只余一缕轻烟未灭。
姜义望著那缕青烟消散,眉间不见喜怒,
心里却早有几分无奈。
自那日与乌巢禅师一面之后,他便知晓,自己这点凡人心机、世故筹算,在真正的高人眼中,不过一叶障目,一眼便穿。
虽说如此,也不能因畏惧天机,便束手待困。
这「算」,终究要算在刀刃上。
李家那点争气斗名的事,于旁人眼里,或许是天大的事。
可在如今的姜义看来,却已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了。
只要文雅能沉心修行,养得住这份道行道行。
朝堂风雨,浮世荣枯,皆不过是……过眼云烟。
自那日起,姜义便不复多思。
凡尘俗务,任它潮起潮落,他只守著一口呼吸,心归一线。
日升月落,寒暑易换。
院中那株老槐,开了两回花,也落了两回叶。
两年光景,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溜了过去。
他仍旧如常,在那棵仙桃树下静坐。
清风拂面,花影摇曳,连灵泉水声,也听得出几分悠闲的味道。
一年多前,他便已炼尽肾中那点水浊。
那一日,无雷无电,无霞光满天。
只是忽然间,周身一轻,似卸下了多年来的一副无形枷锁。
气息流转处,整个人的神魂,也通透了三分。
肾宫既清,水行圆满。
那清澈如泉的肾水,便自然而然地,循著五行相生之理,滋养起肝中木府。
新的修行,就此无声开篇。
这一回,炼化起那肝中木浊,倒是比当初炼水时轻松了许多。
一来,姜义如今修为精进,神气凝定,对体内真气的拿捏,已是心随意动;
二来,也是占了个「天时地利」的便宜。
那棵仙桃树越发茁壮,叶片青翠得发亮,呼吸之间,便吐出一股沛然木气。
姜义端坐树下,引气入体。
那股桃树精纯的生机,便像最好的药,引著他体内的真气,缓缓滋润肝府。
木气流转,如泉入壑。
浊气消融,如冰遇春。
这一进一退间,再无当年炼水时那般死磨硬炼的焦灼。
倒更像是水到渠成,顺势而为。
姜义这边稳扎稳打,家中后辈们,也一个比一个出息。
那大儿媳金秀儿,这些年看似温顺,不言不语,却是个心定如水的性子。
前些月里,忽然水到渠成,一鼓作气,踏入了性命双全的门槛。
那日她来祠堂叩首,神色平和,话也不多,只一句「多谢爹爹栽培」。
还有那长孙姜钧,这孩子自幼不爱言语,常年守在后山。
如今不过十九岁,一身气息,却厚得出奇。
偶尔下山来,站在院中不动,便似周身天地都要为他让出三分气息。
在姜义看来,那份神魂凝实的劲头,竟还在金秀儿之上。
像是随时随地,都能捅破那层窗户纸。
却又像是心里藏著什么,故意压著,不让自己圆满。
就连姜潮与刘承铭这两个娃儿,也争气得很。
许是自小便有灵鸡肉滋养,又有名师指点,小小年纪,便已是精气不凡,根基打得牢固无比。
尤其是刘承铭,天生精气十足。
旁人尚在苦苦炼体纳气之时,他却可以分出大半的心思,用在读书明理之上。
如今虽才十岁出头的年纪,那份进境,却已是快得惊人。
姜义看著那两个小子一日日长进,心里头虽不显,却是欢喜得很。
偶尔在饭后茶余,也会故作淡然,随口一提:
「待你们性命双全,能御风化气时,便可去一趟天水,见见你们那位涵姐姐。」
这话一出,那俩孩子眼里都亮了。
修行原也枯燥,有了盼头,顿时像换了个人似的,晨练不误,夜课不懈。
至于天水那边,这两年里,姜义只托了李家,借著拜访那位护羌校尉的名头,隔三差五地送去些固本培元的药材。
送得不多,却极讲分寸,不至引人注意。
除此之外,倒是再无更多明面往来了。
两界村的日子,还算是一片安宁。
可村外的天下,却越来越不太平了。
地龙翻身之事,隔三差五便有传闻。
山塌河改,州县失所,活人尚未埋好,便又有蝗虫铺天盖地而来。
那蝗灾声势虽不若往日,却也如顽疾,怎也拔不干净。
乱世久了,人心自要找个依靠。
于是太平道的发展,便更是顺风顺水,一日千里。
从朝堂到乡野,从公卿到黔首,信奉者越来越多,威望也越来越高。
大贤良师张角,在世人口中几乎已成陆地神仙,大有一呼百应之势。
对于那势头正盛的太平道而言,近来唯一称得上「不顺」的事,怕也就是自修行道里,飘出的些许风声了。
不知从哪儿起头,传得倒煞有模有样。
说是西海极远之地,有奇人出世,手握通天之术,能彻底平息蝗灾。
据说那人炼得一炉丹,药香一散,百虫避走,天地皆清。
有人信,有人笑,也有人低头不语。
但消息,终究传开了。
姜家祠堂内,香烟袅袅。
灯影摇曳间,姜亮那道魂影立于堂下,神色隐隐紧绷。
「爹,咱们放出去的风声,已在修行道里传开。那太平道,好似是有些急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掩不住几分揣摩:
「一边,他们借著这些年积下的威望,明里暗里压著这消息,斥为妖言惑众。」
「另一边,却又暗地调动人手,动静不小。只是眼下,还未摸清他们要做什么。」
姜义听罢,只是静静地倚在椅上,眼神却有些飘忽。
他比谁都清楚,太平道在做些什么。
前世的记忆里,那场席卷天下的黄巾之乱,便是因著种种缘由,被迫提前了起事。
仓促出兵,筹备未足,或也是最终功败垂成的缘由之一。
可姜义倒是未曾想过。
那逼得他们仓皇起势的导火索,竟会与自家孙儿在西海炼那一炉丹药有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