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披星赶月(1 / 2)
月光落在我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缠在一起,像系了个解不开的结。桂花香漫过来,把约定轻轻裹住,埋进土里,跟那坛星露酒、那页纸、那块镜子碎片一起,成了灵植圃新的牵挂。
夜风渐渐沉了,桂花香也浓得化不开,灵植圃角落的老井里,月亮被泡得晃晃悠悠。阿砚埋完酒坛,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小小的铜铃铛,挂在同心草旁边的竹架上,“叮铃”一声,清脆得像碎冰撞玉。“这铃铛我带了三年,风吹雨打都没坏,以后它响一声,就当是咱们来打了招呼。”
小翠凑过去拨了拨铃铛,铃铛又响,惊飞了井沿栖息的夜蛾。“这声儿好听!”她从袖中掏出个绣了半只兔子的荷包,往草叶下塞,“这是我绣了半个月的,针脚糙了点,但兔子眼睛是用星砂绣的,夜里能亮呢。”荷包上的兔子缺了只耳朵,倒显得憨态可掬。
林娟正对着陶瓮出神,忽然想起什么,从行囊里取出支小小的狼毫笔,笔杆上刻着“同舟”二字。“这是我初学写字时用的笔,笔锋磨圆了,却顺手得很。”她将笔轻轻放在小翠的荷包旁,“将来谁要是捡到,便知咱们曾同乘一舟,共过星河。”
林欢摸出块玉佩,是块普通的暖玉,上面被她用指腹磨得光滑,隐约能看出刻过字的痕迹。“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原刻着‘平安’,后来被我磨平了。”她摩挲着玉面,“现在想想,平安哪有同心好,磨平了正好,让它记着今晚的新约定。”说着便将玉佩压在笔杆下。
我望着他们低头忙碌的模样,忽然觉得掌心发烫,摊开手,是白天从星砂堆里捡的颗小石子,灰扑扑的,却在月光下泛着点银亮。“我没带什么值钱的,”我把石子埋进同心草的根须旁,“但这石子跟着我闯过黑石崖,挨过雷劫,也算有点性子。”
林欢忽然轻笑:“不如咱们给这圃里的草木都起个名吧?你看那丛刚冒芽的三叶草,叶片上带着金边,像不像阿砚总擦的那把剑?”
“就叫‘锋草’!”阿砚拍板,又指着井边那丛贴地爬的藤蔓,“这藤缠着井栏绕了三圈,倒像林娟姐姐盘头发的样子,叫‘绾丝’如何?”
林娟点头浅笑:“那墙角开白花的,花瓣薄得像纸,夜里会卷起来,倒像小翠总没绣完的帕子,叫‘半褶’吧。”
小翠眼睛一亮,指着老井旁那棵歪脖子树:“那树总往井里探头,叫‘窥月’!”
轮到我时,目光落在同心草最中间那片新叶上,叶尖沾着颗星砂,像噙着滴没掉的泪。“就叫‘记年’吧,让它替咱们记着每一年。”
“好!”大家异口同声。
阿砚忽然想起什么,跑回观星舟取来笔墨,借着月光在竹架上刻字,一笔一划刻得认真:“灵植圃记·元年”。刻完又觉得少了点什么,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在“元年”旁按了个黑乎乎的手印,“这是我的印!”
小翠跟着按了个,林娟犹豫了下,也轻轻按了个,林欢笑着按完,最后轮到我。四个手印并排着,像四颗挨在一起的星子。
夜风再吹过时,铜铃铛又响了,同心草的新叶轻轻晃,叶尖的星砂闪了闪,像在点头。老井里的月亮被晃得更厉害了,倒像是在笑我们痴。
“该回去了。”林欢拢了拢衣襟,玉簪上的星髓映着月光,“明年此时,咱们带着新东西来,看看‘记年’长多高。”
“一言为定!”
走时回头望,灵植圃的竹架上,铜铃铛在风里轻响,同心草的叶尖垂着星砂,像谁挂了串碎星星。老井里的月亮终于稳住了,安安静静地照着那坛埋在土里的星露酒,照着那页封在陶瓮里的纸,也照着我们四个并排的手印。
或许三百年后真有人会来,或许不会。但没关系,这灵植圃记得,这夜风记得,这月光也记得——某年某月某夜,我们曾在这里,把缘分埋进土里,盼着它像同心草一样,年年发新叶,岁岁不相忘。
归途的观星舟上,桂花香跟着飘了进来,阿砚在船头哼起不成调的歌,小翠偷偷给林娟看她补绣好的兔子耳朵,林欢的玉簪在月光下泛着柔光。我靠着舷窗,看灵植圃的影子越来越小,心里却踏实得很。
夜色像浸了墨的绸缎,缓缓铺展在灵植圃上空。我们四个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缠在“记年”草的叶片上,像给新栽的嫩芽系了条同心结。
阿砚不知从哪儿摸出个粗陶酒壶,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酒香混着桂花香漫开来。“这是我爹埋在桃树下的‘忘忧酿’,偷挖出来的。”他给每人倒了半碗,酒液在粗瓷碗里晃出细碎的光,“来,敬‘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