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花下碰杯(2 / 2)
我摸着雷劫石的三叶草,新叶上的九叶草影已长到叶根,最末片叶的剪影里,我们的发丝都染上了霜,却仍能看清彼此眼里的光——与初遇时在迷雾森林里的光,一模一样。
观星舟抵岸时,小院的寄梦花已爬满了篱笆,花瓣上的字迹换了新的:“第十年秋,月湖竹棚,带齐九境的酒。”字迹里混着月湖的潮声、九叶草的香、未来的咳嗽声,像老了的我们在隔着时光唤门。清玄长老站在花旁,手里捧着个月光盏,里面是用九境的光养的“守岁草”:“这草能跟着岁长,叶尖的黄,是咱们走过的那些秋。”
往后的日子,小院的竹棚下便多了株守岁草。阿砚常往草根下埋新酿的酒,说要让草叶的黄里多些酒香;小翠每天给草浇灵泉水,贝壳里的老影因此亮得像沾了月光;林娟用光丝给草茎缠了圈九境影,风过时,丝响像老了的我们在说家常;林欢练剑时总在草旁驻足,剑光掠过草叶,会惊起串月光屑,像月湖的贝壳落在了院里;我则把雷劫石摆在草旁,让石头的九叶草影与草叶的黄相缠,看着未来的我们在壳里慢慢清晰。
夏末时,守岁草的叶尖开始泛黄,最末片新叶上,竟浮出行小字:“记得带同心草的籽,要种在月湖的竹棚下。”字迹歪歪扭扭,像老了的小翠趴在石桌上写的。
秋分时,阿砚的星砂册第最后一页,月湖的月影旁题着行字:“岁月为酿,牵挂为坛。”
冬至夜,我们围在守岁草旁,把林娟拓好的九叶草玉摆在中央。暖黄的烛光里,九境的影在玉上织成幅长卷,我们的脚印顺着光带往月湖的竹棚走,九色鸟在卷上飞,月光雨在卷下落,像场奔向终点的归途,又像场回到起点的启程。
“明年带什么去月湖?”我望着雷劫石上的九叶草,最末片叶的剪影里,我们正往竹棚的梁柱上挂新的木牌。
阿砚晃了晃新的酒坛,坛身刻着九境的轮廓与月湖的竹棚:“酿‘守岁酒’,一半埋在竹棚的柱下,一半藏在小院的草旁,让岁月的香顺着酒香,在九境间流转,等老了开封,就能与那时的咱们碰杯。”
林娟举起块新的凝忆玉,玉上拓着守岁草的黄尖:“把九境的影拓给月湖看,告诉它咱们的家,终于把过去与未来都装下了。”
林欢的剑穗草已爬满了竹棚,草叶上的琉璃籽与月光屑相缠:“带些草籽撒在月湖的沙里,让湖底的贝壳,也尝尝同源的暖。”
小翠抱着新捏的泥人——是我们五个坐在月湖竹棚下的模样,老影与新影在棚下对坐,中间摆着星砂册:“让泥人给月影当向导,说说九境的趣事,也问问老了的咱们,九叶草长得好不好。”
我摸着雷劫石上的九叶草,叶根的红绳结正顺着光带往月湖的方向牵:“带些九境的星砂,撒在竹棚的土里,让梁柱上的木牌,永远记着咱们的名。”
窗外的雪落在守岁草上,发出簌簌的响,像灵植圃的花、小院的草、黑石崖的星、竹海的流萤、忘川的灯、星海的星、古木林的藤、琉璃洲的雾、月湖的月影在同时应和。我们相视而笑,忽然明白,所谓的时光从不是线性的路,而是个圆——起点是灵植圃的春,终点是月湖的秋,而我们五个,是这圆上的点,走得再远,也会在某个花下、某坛酒旁、某株草边,与最初的自己重逢。
等明年秋风漫过月湖的竹棚,贝壳里的老影定会在月光里起身,等着我们带着九境的酒、九境的玉、九境的草、九境的泥人、九境的星砂,笑着说:
“我们来了,带着整段岁月,赴这场迟到的约。”
而观星舟的窗,此刻已悄悄添了道月湖的影,在雾霭里轻轻晃,像在说:
“走吧,家就在前头呢,过去的你,未来的你,都在竹棚下等着呢。”
秋风漫过月湖的竹棚时,守岁草的黄叶已落满棚下的青石。我们踩着月光往竹棚走,阿砚的“守岁酒”坛身刻着的月影与九叶草在光里流转,坛口飘出的酒香混着湖底的贝光,引得沙里的贝壳都往棚下聚,壳里的老影在酒气里轻轻晃,像在提前温一壶岁月的酿。
小翠的泥人竹棚旁,贝壳的影是用月湖的光沙捏的,刚摆在青石中央,湖面上的月影就浮出个一模一样的壳影,与泥人旁的壳影相碰,溅起的光屑在石上拼出株九叶草——是雷劫石上的那株,顺着光带钻到了月湖,最末片叶的剪影里,新影与老影的手正握在一起,像给时光打了个结实的结。
林娟将凝忆玉放在竹棚的石桌上,玉面的九境影忽然顺着月光往上爬。灵植圃的花影缠着棚柱开花,小院的草影绕着青石抽芽,黑石崖的星影映在贝壳里,竹海的流萤影贴着棚顶转,忘川的灯影顺着湖岸淌,星海的星影缀在棚角,古木林的藤影缠着湖底的沙,琉璃洲的雾影浮在湖面,月湖的月影则往我们的脚印里渗,九境的光在棚下织成张网,把新影与老影都兜在中央。
林欢的剑穗草籽刚撒在棚下的土中,就有嫩茎顺着棚柱往上攀,草叶上的琉璃色籽实与光屑相追,剑光起时,“同源”式的终招带着月光翻涌,惊起满湖贝壳,与九境的影在光里织成个环,把过去、现在、未来都圈在里面。
我把雷劫石摆在石桌旁,石头的三叶草新叶上,九境的影正顺着叶脉往贝壳里钻。叶尖凝着颗月光珠,里面浮着个极小的场景:我们围坐在竹棚下,新影与老影共用一只酒碗,阿砚用陶埙吹着初遇与未来的叠调,小翠把贝壳里的老影装进光沙袋,林娟的凝忆玉在两代人间传看,林欢的剑斜倚在棚柱旁,而我的指尖,正碰着老影手里那本泛黄的星砂册。
“它把所有时光都缝成册了。”我把石头凑到月光里,珠里的星砂册愈发清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老影正用颤抖的手写下:“第十年秋,月湖团圆,九境同源。”
清妙道长坐在棚顶的横梁上,手里转着颗最大的贝壳,壳里的新老影正顺着她的指尖相融。“这竹棚的每道木纹,”她笑着抛来贝壳,“都藏着段双向的牵挂,你们的到来,是给这些牵挂找个归宿。”
山长新题的“守岁”木牌挂在棚柱的最高处,与“同春”“永忆”“同源”“寻幽”“渡梦”“揽星”“藏忆”“寄梦”的虚影在光里重叠,九字的笔画缠着棚柱结了个九转同心结,结上落着片完整的九叶草,叶尖分别指向九境与时光的两端。
阿砚的“守岁酒”埋在竹棚的基石下时,贝壳忽然聚成串,往坛口的泥封上落,光屑混着酒香凝成个小小的“岁”字,像给酒坛盖了个发亮的章。“等咱们老了坐在这儿,”他拍着青石笑,“定要请九境的家当来听这叠调。”
月上中天时,我们在竹棚的横梁上刻下最终的约定:“第十年秋,月湖认亲,九境同源,时光同环。”刻刀落处,林欢剑穗的草茎忽然结出月光色的籽,籽上沾着新老影的指纹,顺着棚柱往下淌,像给月湖系了条会发光的银带。
离开时,贝壳一路送我们到湖岸,有几颗竟钻进了观星舟的舱底,与九境的影结伴,成了月湖派来的见证者。回望竹棚,石桌上的凝忆玉正顺着月光往九境的方向淌,灵植圃的花、小院的草、黑石崖的星、竹海的萤、忘川的灯、星海的星、古木林的藤、琉璃洲的雾、月湖的贝壳在光里若隐若现,像整个家都搬进了这时光的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