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6章 草人替罪(1 / 2)
在十万大山的褶皱里,藏着一个叫“那糯”的壮族村寨。寨子里有个后生,叫阿鼠。这人不是本名,是大家伙儿送的。他手脚不干净,看到别人家的东西,手就跟长了鼠爪子似的,痒痒得非得捞点啥才舒坦。今儿顺王大婶一只鸡,明儿摸李二叔半袋米,人赃并获的次数多了,名声就臭了。走在寨子里,大人小孩都避着他,眼神里带着提防和鄙夷。阿鼠嘴上不说,心里却窝着一团火:不就是几只鸡几袋米吗?至于这样不给人活路?
这年夏天,那糯寨像是被山神爷忘了。太阳像个大火球,天天挂在天上,烤得田地都裂开了口子。禾苗蔫头耷脑,水井见了底,连寨子里的百年老榕树,叶子都卷了边。更邪门的是,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张屠户家刚养肥的猪,半夜里好端端就断了气;刘寡妇家屋顶的瓦片,没刮风没下雨,哗啦啦碎了一地。寨子里人心惶惶,都说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灾祸要降临了。
寨老没办法,只好请来了附近最有名的巫师——公摩。公摩是个干瘦的小老头,眼睛却像鹰隼一样锐利。他在寨子里转了一圈,掐指算了算,眉头拧成了疙瘩。“寨子里的怨气太重,”他沙着嗓子说,“有作恶之人,引来了邪祟。若不驱除,那糯寨恐怕要遭大难。”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瞟向了阿鼠。阿鼠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里那团火烧得更旺了:好啊,出了事就赖我!
公摩看出了众人的心思,摇了摇头:“是不是他,自有天断。不过,我有个法子,可以替寨子消灾。这法子叫‘草人替罪’。”
他让众人抱来一捆新稻草,又讨了阿鼠的一件破衣裳,几根头发。当着全村人的面,公摩口中念念有词,手指翻飞,很快,一个跟阿鼠差不多高矮的稻草人就扎好了。他给草人穿上阿鼠的衣服,把头发粘在草人头上,最后用朱砂在草人脸上画了个模糊不清的面孔。
“此草人,可替人承受一切灾祸罪孽。”公摩对着草人吹了口气,“但切记,替罪之后,草人便会化作作恶者的模样。它本身并无恶意,却会像一个影子,四处游荡。若不将其立刻焚烧,作恶者的影子就会散播开来,永无宁日!”
公摩说完,便让众人退后,自己拿着法器围着草人跳起了神。寨子里的男女老少都跪在地上,祈求灾祸远离。
阿鼠混在人群里,心里却在打鼓。他听着公摩的话,一个大胆又邪恶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心。作恶者?不就是小偷小摸吗?公摩说得这么玄乎,不就是想吓唬人。这草人要是真这么神,何不借它一用,把自己身上这些“晦气”都转给它?以后自己偷东西,岂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妙计。神婆神汉的话,十句里有九句是唬人的。烧了多可惜,不如……留着自己用。
半夜,阿鼠像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公摩临时住的棚子。那个草人靠在墙角,月光照下来,脸上的朱砂痕迹显得格外诡异。阿鼠心里有点发毛,但一想到以后能“改过自新”,被村里人重新接纳,他咬了咬牙,抱起草人就往自家跑。
回到家,他关紧门窗,对着草人小声说:“老兄,从今往后,我偷鸡摸狗的‘罪’,就都让你替我担着了。你可得好好干啊。”说完,他学着白天公摩的样子,对着草人拜了三拜,然后把它藏在了床底下。
说来也怪,第二天,阿鼠就觉得浑身轻松,好像卸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他走在寨子里,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似乎没那么厌恶了。他心里得意,看来这草人真管用。
几天后,阿鼠的手瘾又犯了。他盯上了村东头赵大爷家那只会打鸣的大公鸡。晚上,他摸到赵大爷家院墙外,正准备翻墙,心里却咯噔一下。他想起床底下的草人,嘿嘿一笑:“反正有‘替罪羊’,怕什么?”
他轻松得手,把鸡偷回了家。第二天,赵大爷在村里骂骂咧咧,可奇怪的是,没人怀疑到阿鼠头上。阿鼠心里乐开了花,从此胆子越来越大。今天偷点瓜,明天摸点菜,每次得手前,他都会在心里默念:“草人老兄,这罪归你了。”
而那个被他藏在床底的草人,也悄然发生着变化。它身上的稻草,不知何时开始,慢慢变得像是有了血肉,那张模糊的脸,五官也渐渐清晰起来,越来越像……阿鼠自己。
阿鼠没注意到这些,他只沉浸在“重新做人”的快感里。直到有一天,他去井边打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对他咧嘴一笑,然后一溜烟跑进了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