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逃生凿西壁(1 / 2)
沙,无穷无尽的沙。
不是轻柔的流泻,而是狂怒的奔涌,如同被惊醒的黄色巨龙,裹挟着碎石和毁灭的意志,从坍塌的墓道入口处倒灌进来。空气瞬间被剥夺,只剩下震耳欲聋的轰鸣和令人窒息的沙尘。张骁只觉得后背像被巨锤砸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眼前一片混沌的黄。
“趴下!贴墙!”陆子铭嘶哑的吼声穿透风沙,带着一种濒临绝境的尖锐。
陈青梧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是声音响起的同时,她已经像壁虎般紧紧贴在了西侧那冰冷、粗糙的石壁上。张骁也凭着卸岭力士的本能,在扑倒的瞬间强行扭转身体,肩背重重撞在石壁上,碎石簌簌落下,砸在他的头盔上。他咳出一口带着沙粒的血沫,视线艰难地聚焦。
沙浪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脚后跟拍击在对面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那两个先前还凶神恶煞的盗墓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哀嚎,便被这股狂暴的沙流彻底吞噬、掩埋。挣扎的肢体在黄沙中扭曲了几下,便彻底消失,只留下微微隆起的沙丘,很快又被后续涌来的流沙抹平。死亡,在这地底深处,竟是如此的迅疾和廉价。
墓室在剧烈的震动中呻吟,穹顶的灰尘簌簌落下,仿佛随时会彻底崩塌。呛人的沙尘弥漫在狭窄的空间里,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刀片。手电光柱在浑浊的空气中艰难地切割,只能照亮身前一小片绝望。
“咳咳…沙暴…彻底把路堵死了!”陈青梧的声音在面罩下闷闷的,带着掩饰不住的喘息。她用力拍打着身上的沙尘,目光焦急地扫视着这间不大的石室。除了他们进来的那个被流沙彻底封死的入口,三面都是冰冷坚硬的石壁,唯一的出口,似乎只有头顶——而那上面,是正在剥落石块、发出不祥呻吟的穹顶。
“找路!一定有其他生路!”陆子铭靠着墙壁,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满是冷汗,不知是吓的还是刚才强行催动精神解读机关的后遗症。他强撑着,手指颤抖地抚摸着冰冷的石壁,试图寻找一丝缝隙或不同。
张骁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沙土和血渍,视线死死盯住西侧的石壁。作为搬山道人,他对地脉水气的感知远超常人。一股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湿冷气息,正透过厚实的岩壁,丝丝缕缕地渗入这充满死亡尘埃的空气里。
“西墙!”张骁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一种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的决绝,“后面有水气!是活水!”
陈青梧和陆子铭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希望的火苗在绝望的黑暗中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凿开它!”陈青梧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从腰间的百宝囊里掏出一把折叠的精钢撬棍,“我掩护!”
陆子铭也挣扎着站直身体,将强光手电稳稳地打在张骁即将动手的位置:“小心结构!别引起二次塌方!”
张骁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他反手从背后抽出一对奇异的兵刃——分水刺。这对刺通体呈深沉的玄青色,非金非石,表面布满细密如龙鳞般的天然纹路,尖端在强光下闪烁着一点幽冷的蓝芒。这是搬山秘传的宝物,遇水不锈,分波破浪,更蕴含着一种独特的震荡之力,专门克制金石之物。
“搬山分岩劲!”张骁低喝一声,丹田中一股浑厚的内力奔涌而出,瞬间灌入双臂,流过手三阳经,最终注入那对分水刺中。刺身上的龙鳞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幽蓝的光芒骤然明亮,发出低沉的嗡鸣。
他眼神锐利如鹰隼,选定了石壁上一处纹路略显松散、湿气最重的点。没有丝毫花哨的动作,右臂筋肉贲张,分水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刺入!
“叮——嚓!”
一声刺耳的金石交击声炸响,火星四溅!坚硬的岩石在分水刺的锋芒和搬山劲力的震荡下,竟如腐朽的木头般,被硬生生刺入半尺深!细密的裂纹以刺尖为中心,蛛网般向四周蔓延开去。
张骁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猛地发力一撬!一大块厚重的岩石被硬生生撬了下来,轰然砸落在地,激起一片尘土。一个深坑出现在石壁上。
“好!”陈青梧喝彩一声,精神大振。她紧握撬棍和匕首,警惕地注意着头顶和四周的动静,防备随时可能掉落的石块或未知的危险。
陆子铭则死死盯着被张骁撬开的岩层断面,强光手电仔细扫过:“是沉积岩层!结构比想象中脆!张骁,沿着湿痕最重的方向,斜向下!那里水气最旺!”
张骁点点头,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鬓角和后背,每一次挥刺都倾尽全力。他屏息凝神,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出,控制着分水刺的震荡频率。分水刺在他手中化作两道玄青色的残影,精准地刺入岩石的薄弱节点,每一次撬动都带下大块的石料。叮叮当当的凿击声和岩石碎裂的声响在封闭的墓室里回荡,成为对抗死亡倒计时的唯一战歌。
碎石不断落下,张骁的手臂早已麻木,虎口震裂,鲜血染红了分水刺的握柄,又被汗水稀释。但他眼神中的火焰从未熄灭,每一次刺击都更加沉稳、更加精准。搬山分岩劲被他催发到极致,玄青色的分水刺上,那幽蓝的光芒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次刺入,岩石都如同被无形的力量从内部瓦解。
时间在窒息的尘埃和刺耳的噪音中流逝,每一秒都无比漫长。身后的沙堆似乎又增高了几分,穹顶的呻吟也愈发频繁。
“快了!”陆子铭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激动,他的手电光柱死死锁住张骁凿开的那个越来越深的孔洞,“水气!非常浓郁的水气!就在后面!”
张骁咬紧牙关,脸上混合着汗水、血水和泥污,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双臂肌肉坟起,将全身的内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到最后一刺!
“开——!”
分水刺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刺入岩层深处,幽蓝光芒暴涨!
“轰隆——哗啦!”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大量碎石向内塌陷的声音!阻挡在前方的最后一道岩壁,终于被彻底洞穿!
一股远比之前浓郁百倍的、带着浓重水腥味和古老淤泥腐败气息的冰冷气流,猛地从破开的洞口倒灌进来!瞬间驱散了墓室中沉闷的沙尘,却也带来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
强光手电迫不及待地刺破黑暗,照向洞口之外。
眼前,赫然是一条幽深的地下暗河!
河水漆黑如墨,在灯光下泛着粘稠诡异的油光,无声地向前方流淌,不知通向何方。河道不算太宽,约莫七八米,但两边嶙峋的黑色岩壁湿滑陡峭,向下延伸没入漆黑的河水中,深不见底。一股仿佛沉积了千万年的阴冷死寂气息扑面而来。
然而,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紧接着映入眼帘。
就在距离他们破开的洞口不远处,幽暗的河面上,无声无息地漂来一样东西。
一艘船。
一艘用腐朽发黑的木头简单捆扎成的、仅能容纳一人的小筏子。船身布满了湿滑的青苔和水蚀的孔洞,仿佛随时会散架。船头,一盏灯诡异地亮着。
那不是普通的油灯。灯盏是用惨白的、裹着破烂布条的臂骨制成,里面盛着某种暗绿色的油脂。一簇幽绿色的火焰,在臂骨灯盏中静静燃烧着,火苗稳定得诡异,没有丝毫摇曳,散发出一种冰冷、令人作呕的磷光。
绿惨惨的火光,勉强照亮了小船周围一小圈水面。就在这圈诡异的绿光映照下,水面之下,赫然浮现出数个模糊、肿胀、扭曲的人形阴影!它们无声地悬浮在船底,随着水流缓缓起伏,被拉长的肢体影子在粘稠的河面上摇曳晃动,如同溺死的冤魂正托举着这艘不祥的灯船。
“裹…裹尸灯船?!”陈青梧倒抽一口冷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握紧了手中的古剑。古剑的剑柄传来冰凉的触感,让她强行镇定下来。
陆子铭的脸色在绿光映照下更是难看得吓人,他死死盯着水下那些扭曲的阴影,声音干涩:“阴河浮尸…引魂灯…大凶之兆!这水里有东西!”
张骁也被这诡异的景象惊得心头一沉,但搬山道人的心志让他瞬间冷静下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污迹,眼神锐利地扫视河面和两岸:“管它凶不凶兆!这是唯一的路!没时间犹豫了!找东西渡河!”
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过这狭小的石室和刚凿开的洞口边缘。洞口下方,恰好有几块先前凿落的、相对平整的大石块散落在水边。
“快!搬石头垫脚,我们扎筏子!”张骁当机立断,率先冲向最大的那块石头。分水刺反手插回背后,他双臂发力,低喝一声,沉重的石块被他硬生生抱起。
陈青梧和陆子铭也立刻行动起来。三人合力,忍着疲惫和伤痛,将几块大石滚到水边,垒砌成一个临时的、勉强可以立足的平台。陈青梧则从百宝囊里飞快地扯出几捆坚韧的登山绳和备用的防水布。
“陆老师,帮忙拉住!”陈青梧将绳子一端抛给陆子铭,自己则像一只灵巧的雨燕,在几块垫脚石之间腾挪跳跃,手中的绳索飞快地在石块突出的棱角和缝隙间穿梭、打结。摸金校尉的手艺在这一刻发挥到极致,绳结牢固而精巧。
张骁也没闲着,他用分水刺将凿洞时崩落的一些稍长的、相对笔直的石条削尖底部,充当简易的船桨和支撑骨架。他的动作大开大合,带着卸岭力士特有的刚猛,效率惊人。
时间紧迫。那艘诡异的裹尸灯船已经无声地从他们面前漂过,惨绿的磷火映照下,水下那些肿胀的阴影似乎更加清晰了,甚至能看到被水泡得发白、肿胀破裂的皮肤。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和死寂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很快,一个简陋却足够结实的三角形小筏在石台边拼凑成型——几根石条做骨,防水布铺底,再用登山绳纵横交错地紧紧捆扎固定。筏子不大,刚好够三人勉强挤在一起。
“走!”张骁低吼一声,率先跳上筏子,抄起一根削尖的石条当作撑杆。筏子猛地一沉,晃荡起来。冰冷的河水瞬间浸湿了他的靴子。
陈青梧和陆子铭紧随其后,动作敏捷地登上筏子,各自拿起一根“船桨”。陈青梧的古剑就横放在膝头,剑身反射着幽绿的磷光,寒气森森。
“撑开!”张骁双臂肌肉贲张,石条撑杆狠狠顶在身后的石壁上。筏子受力,猛地向前一蹿,离开了那小小的石台,滑入了粘稠漆黑的暗河之中。
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蔓延上来,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针在刺扎。河水黑得如同墨汁,散发着浓烈的淤泥腐败气息和一种难以形容的腥气。四周是绝对的黑暗,只有他们手中的强光手电,在粘稠的水面上划出几道摇曳的光柱,勉强照亮前方几米的范围。岩洞的穹顶在灯光边缘若隐若现,湿漉漉地向下滴着水珠,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慌的“滴答”声。
筏子无声地向前漂流。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水流轻轻拍打筏子和岩石的细微声响,以及他们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心跳。每一次心跳,都在这巨大的幽闭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紧张的气氛如同无形的绳索,越勒越紧。陆子铭握着手电的手微微颤抖,光柱不安地扫视着两侧深不见底的黑色岩壁和前方深邃的河道。陈青梧则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着水面下的动静,古剑的剑尖微微抬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张骁紧握着撑杆,站在筏头,搬山道人的感知被他催发到极限。他努力捕捉着水流细微的变化,试图避开任何可能的暗礁和漩涡。那股阴冷的、被窥视的感觉始终萦绕不去,让他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