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159/160/161三章合一（2 / 2）
青山却静静地坐在一旁，没有去抢吃的，他双目空洞，满是绝望和愧疚。
绝望，是因为他知道他今天不死，明天也会死的。
愧疚，是因为这个遗弃部分村民的主意是他爷爷出的。
村长问：“青山，你怪爷爷吗？”
青山缓缓摇了摇头。
日夜开始交替，第二天天亮时，村长的尸体悬挂在了这棵大树上，他是自杀的。
青山蜷缩在爷爷的尸体下，无声地落泪，孩子们吓得嚎啕大哭，石头拽着青山的袖子哭，被青山一把抱进怀里。
第二天深夜，有孩子和老人被野兽叼走了，剩下的人爬上了树，勉强捡回一条命。
第三天，他们吃光了粮食，开始吃树枝、吃树叶、吃泥巴，后来几个孩子干脆决定一起回到村子，小叶子就在其中，可惜的是，他们迷失在树林里，也死了。
青山把他们的尸体放在树的周围，没有尸体的就把遗物悬挂在树上，最后的最后，他也坚持不下去了。
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道：
“我好恨爷爷。我撒谎了，我其实好恨他，好恨他，好恨他......我快要死了，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死，我好想活下去，我其实不用来这里的，因为我已经大了，是可以劳动的大孩子，但是，我必须死。”
“因为我是爷爷的孙子，他出主意让老人和孩子们去死，我就......必须死。小杰，我好恨他。”
那一晚，瘦骨嶙峋的青山爬上大树，把剩下的奄奄一息的老人和孩子挨个勒死，悬挂在树上，他自己也用腰带系住脖子，从树上一跃而下，死了。
两年后，摆脱饥荒的大人们重新找到这棵大树，对着树上的干尸和遗物嚎啕大哭，跪地忏悔。
不知不觉间，夏油杰脱离了他们，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等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奇怪时，他再次刷新在了树海村里。
树海村又在闹饥荒了。
一群陌生的孩子正在院子里分东西吃，夏油杰走出草屋，怔怔地看着他们，发现他们并不是之前那些孩子。
对了，青山自杀了，枫被野兽叼走了，小叶子想要回家，在树林里迷路，活生生饿死了，石头......石头被青山亲手勒死了。
他走过去，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的到来。
他呼唤摄影师咒灵，却发现五条老师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
几个小女孩把半颗烤熟的土豆交给一个更小的小男孩，告诉他：“这是我们偷偷藏的，给你吃。”
男孩很小，看着也就三四岁，他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们呢？”
四个姐姐说：“没事，我们已经吃过了！”
但当弟弟狼吞虎咽地吃土豆时，那几个姐姐还是偷偷咽了咽口水，露出渴望的眼神。
她们其实并没有吃到。
夏油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向了其他地方，草屋全面升级，所有房子都变得更好了，结构比原来结实了不少，夏油杰在里面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大人们开会的屋子。
他隐隐约约地明白，这里还是树海村，但已经过了很多年，之前的那批人都不在了。
大人们说：
“既然早晚都要把老人们丢掉，那为什么不早点丢？多留一天，就是让他们多浪费一天的粮食啊。”
“你说的有道理，但井田家怎么办，他家的儿子和儿媳几年前就从山上摔下去死了，如果把老人也丢进山里，那他家的孩子谁养？”
“那就连孩子一起丢了，反正他没了奶奶就是个孤儿了，还不如和奶奶一起死了。”
一个中年男人眼神闪烁，犹犹豫豫，之后，他开口说：“不如，把我的几个女儿也一起送走？”
“你自己的女儿你不要？”
“话也不能这么说，当初要不是为了生平太，我也不能连着生那么多女儿，正好，都送走，都送走，我是真的养不起了.......”
深夜，大人们举着火把，把老人和孩子硬生生拖出了屋子。
“我不走！我不走！”
女孩儿嚎啕大哭，死死扒住门板，父亲粗暴地给了她一个耳光，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拖了出去。
“姐姐，姐姐！姐姐！！”
弟弟无助地试图想要拉住姐姐们的手，被妈妈死死抱住：“平太，平太，你姐姐们只是出去玩而已，她们很快就回来了！”
“不要，不要出去玩，我要跟她们一起去！”
这样的画面在村子的各个角落上演，村民们用绳子捆住老人和孩子们，像是拖拽犯人一样把他们押进深山。
“这是我们村子的传统，每当粮食不够的时候就得这样，你们也别怨我们，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们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慢慢走向深山，忽然，有孩子挣脱出绳子，往村子的方向跑去，但他没能跑上几步，就被青年一锄头砍在后脑勺上，孩子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死了吗？”
动手的人心虚地说：“没有，说什么呢，赶紧拖走吧。”
夏油杰盯着火光下蜿蜒的血迹，怔怔的。
他们也被遗弃在了那棵熟悉的大树底下，可这一次，没有人留下食物，没有人道歉，甚至没人给他们松绑，青壮年们生怕这些老人孩子会跟着自己一起回到村庄，把他们紧紧捆在树上，捆成一圈，只留下一句：“不要怨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要怨就怨留下这个传统的祖宗吧。”
孩子们大喊救命，可他们的鲜血和哭喊引来的树林中同样额的瘦骨嶙峋的野兽。
被捆住的人们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腿被咬断，五脏六腑被掏出来吃掉，野兽们尤其喜欢小孩，有一个孩子被拖出去，被野兽们分食，他们瞪大眼睛，惊恐地哭叫、挣扎，最终含恨而死。
好恨，好恨，好恨，好恨。
他们……要永远诅咒那些活着的人。
夏油杰大口呼吸，觉得有什么堵住了他的喉咙，他难受得头晕脑胀，恶心想吐。
等终于变得好受一点时，他再次回到了树海村。
“对，我们每年都要向树神大人献祭老人或孩子，以祈愿来年风调雨顺，这是我们树海村的传统，今年也是老规矩，抽到谁家，就让谁家出人去当祭品，你们也别难过，这可是去侍奉神明的好事。”
树海村变得比之前更好了，每个人都住在坚固的房子里，每个人的家里都有余粮，连穿的衣服都比之前好了很多。
大人们一开始只是在抽签上作弊，为了保护家人联合起来把村子里的孤儿或没有靠山的老人送走，但到了后来，没有这种人可以送出去的时候，他们只能每年拿着礼物来找村长，让村长抽签时别把自己家的名字写进去。
这样的传统持续了一年又一年，树林深处那棵越发茁壮的大树被说成了“神树”，被赋予了并不存在的神性。
村民压着被选中的孩子走进树林深处，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们干脆用绳子把孩子吊死在了树上。
好恨，好恨。
夏油杰听见了怨灵们的声音。
——我们，好恨啊！
两个村民杀了孩子，便往村子的方向走，他们走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发现自己始终都在原地打转，因为身后的吊死鬼一直都在他们的视野范围里。
他们吓得面色惨白。
“……这是，怎么回事？”
几天后，他们的尸体被野兽们分走，有上山捡柴的村民发现了他们的残肢。
他们也变成了树林里的亡魂。
从那天起，村子里的人开始接二连三地失联，一段时间都被人发现遗体、残肢或者遗物。
村民们诚惶诚恐，他们一起来到神树前跪拜忏悔自己的罪行，寻求亡灵们的原谅和庇护，并直接取消了“祈愿”的传统，再也不敢走进树林深处了。
但怨灵们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们。
不久后，村子里的人开始在梦中自发走进树林，在神树上吊死，村民们惊恐万分，他们怀着恐惧收拾行李，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但他们跑着跑着，发现自己还是跑到了那棵大树底下，擡头望去，这棵几百年的“神树”上挂满了人。
密密麻麻的，全是死在这片树林里的尸体。
“啊！！！”
神树的树枝牢牢锁住他们的脖子，把他们硬生生吊死了，有些挣扎得厉害的，甚至被直接拧断了颈椎。
树海村的所有人都变成了神树上吊死的尸体，他们的怨、他们的恨，一丝丝一点点侵蚀这棵树，最终，它苏醒了自我意识，开始主动以人类的怨和恨为养料，肆无忌惮地茁壮成长。
不够，不够，养分还不够！
它需要更多的怨恨，更多的恐惧，更多的哀伤，更多的绝望！
于是，更多人被神树的怨恨吸引，踏进了这片树林，青木原树海渐渐变成了有名的自杀圣地，被神木的怨气吸引而来的人们走进这里，成为这里的亡魂之一。
夏油杰看到吊在树上的人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上百、上千、上万......
是的。
死在这里的亡魂已经上万了。
这棵“神木”吞噬了上万人的生命，变成了深深扎根在这片土地上，难以斩除的怪物。
它静静潜伏在这里，引诱更多的人来成为自己的养料。
“咪——！”
砂糖兽一jio踹在小小夏油杰的下巴上。
“呜哇！！！”
夏油杰从怨灵们的回忆中惊醒，看见了一束光。
一束暗淡的光从树洞中射进来，勉强照亮这片空间。
这是……树的内部？
他被一根根树枝结结实实地捆住，几乎捆成了一棵树，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全身动弹不得。
“咪！”
一只年糕拼命跳上来，Duang地落在他面前。
树枝开始吞噬夏油杰的时候，小年糕才勉勉强强地醒过来，它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但还是努力把夏油杰踹醒了。
这里——非常不妙！！！
“砂糖兽……我现在……好累啊……”夏油杰惨白着一张脸，很虚弱的样子，“我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呃啊！”
他的身体里，忽然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抽出鲜红的血，他们的头顶有一颗正在成型的心脏，鲜红欲滴，夏油杰在“回忆”中的所有悲愤都已化成了咒灵的养分。
不远处的地方，他看到了米格尔，也看到了老和尚，都是跟他差不多的处境，但他们头顶的心脏都没有夏油杰头顶的这样完整，夏油杰一个人贡献了比他们丰富十倍的痛苦。
小年糕急得跳脚，它蹦上去，用jiojio猛踹鲜红的心脏，但毫无作用，它想进化，但力气根本没有恢复，象征“温柔”的徽章也很暗淡。
“砂糖兽，我……明白了一件事。”
“......”
“杀死人类的，其实并不是咒灵，而是人类自己。”
小年糕停住了动作。
“咒灵杀害人类，其实是人类在杀害人类，咒灵厌恶人类，其实是人类在厌恶人类。”
小年糕皱起眉，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要说这种本就如此的话。
“咒术师其实不是在跟咒灵战斗，而是在跟人类的恶意战斗。但是，我们要怎么赢呢？我们永远都赢不了的。”
因为那些无处不在的恶意，实在是太过庞大了，有些恶心得令人作呕，可有些恶意，却又让人根本责怪不起来，只感到深深地无奈和绝望。
就像青山临死前发出的诅咒。
“咪！”
小年糕气得蹦蹦跳跳。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笨笨妹妹头！
这时，一只绿色的手从头顶伸出来，一把抓住了小年糕：“咪！”
[你是对的，小朋友。]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空间里回响：[我很喜欢你的见解，不如，你也来成为我的一部分吧，我这里有很多孩子非常喜欢你。]
夏油杰忽然眼神一凛，“砂糖兽！！！”
这一刹那的愤怒让暴龙机发出光芒，紧紧攥着小年糕的大手被强行撑开，光芒中，蜻蜓和服的人形砂糖兽从里面挤了出来。
但是......
该死。
小小五条悟忍不住在心里咒骂。
他进化了，但已经没有力气使出“苍”了。
因为他今天已经耗光了所有的力量！
他猛地跳上捆住夏油杰的那棵树，用全身的力气扯断那根不断把夏油杰的鲜血输送至心脏的树，整个人都跟着树枝一起摔在了地上。
“砂糖兽！”
树神再次抓住小小五条悟：[至于你，看起来没什么营养啊，你的灵魂里没有一丝一毫值得我榨取的“养分”。]
大手微微用力。
“唔啊！”
小小五条悟的身体发出骨头的声响，夏油杰立刻就急了，他忽然拥有了力气，拼命挣扎，穿进肩膀吸血的树枝不断摩擦血肉和骨头，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不许你——欺负砂糖兽！”
轰！！！
咒灵“树一”出现了，其他的咒灵也出现了，苍老的声音欣慰道：[我的这根树枝被你们养得很好，只是不太听我的话了，没关系，等你成为我的一部分，它也会回到我这里的。]
夏油杰拼命伸出一只手，将穿进自己肩膀里的树枝用力抽出来。
鲜血飞溅，他咬着牙，在咒灵的帮助下拼命挣脱出来。
砰！
他摔在了地上。
“妹妹头！”
小小五条悟也咬着牙拼命挣扎，他朝夏油杰的方向伸出一只手，夏油杰拼尽全力地握住他，大喊一声：“烧掉这里！”
哗！
火系咒灵喷出大火，火焰开始在这片空间里燃烧，两个小朋友牵着对方的手，奋力从燃烧的树洞中逃出来，夏油杰的咒灵们把米格尔和老和尚拖了出来，但逃出来后，他们发现自己被上万的尸体包围了。
整片树林，密密麻麻的全是已经死去的怨灵。
他们的诅咒与灵魂被树神吸收，已经和树神融为了一体。
其中就有青山他们。
[你们不会以为凭你们能撼动得了我吧？我已植根在这里近千年，核心埋在这片土地的最深处，你们的力量是无法打败我的。]
小小夏油杰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画面，喃喃道：“砂糖兽，我们可能没法活着出去了。”
小小五条悟沉默片刻，反而笑了：“也不赖啊，妹妹头。”
他看向夏油杰，握了握拳，“我这一个多月，过得已经比过去的七年都要精彩了！”
“......你果然不是数码宝贝，砂糖兽。”
“呵，你才发现吗！”
“我早就发现了，我还发现前教祖其实就是我自己，大哥哥是长大后的砂糖兽，长大后的我死掉了，我还以为我能做得比他更好，但是——我现在也要倒在拯救世界的路上了。”
他像倒豆子一样把所有事情说了出来，越说越觉得崩溃。
小小五条悟微微一笑：“怎么，你不甘心就这么死掉吗？反正你也赢不了世上的那么多咒灵、那么多恶意，早点认输也不赖啊！”
“......”
“拜托，消灭世上所有的黑暗，这是连神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干嘛要为这种事感到难过啊。”
夏油杰抿了抿唇。
砂糖兽，正在试图鼓励他。
但是......他们真的没有打败树神的力量了，树神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
“反正都要死了，不如想点开心的事情。”小小五条悟豁达地拍拍自己的胸膛，“至少你有老子这个朋友了，杰。”
“......”
夏油杰眼眶一红，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啪嗒啪嗒，跟小珍珠一样。
“干嘛？这都不高兴吗？”
“我很高兴，但是、但是，一想到我刚刚和你交了朋友就要死了，我就——好难过！砂糖兽，我们不要死了！我不想死！”
小小五条悟真是服了这个家伙了，一会儿自己绝望，一会儿又自己奋起的，嘁，小孩子真难搞！
“那你说要怎么办嘛？反正老子是你的搭档，那就听你的咯。”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他现在又有了继续战斗的力量。
他对尸体们大喊一声：“大家！！！不要再跟着它了！！！跟我走吧，我带你们离开这个讨人厌的树林！！！虽然这个世界会发生很多坏事，但我们——还是要出去见见外面的阳光啊！！！”
“......”
已经彻底变成干尸模样的亡者们怔住了，青山怔住了。这个人，在对他们说话吗？
“青山，小叶子，枫，石头！我带你们——去吃真正的巧克力！！！”
“！！！”
小小夏油杰胸前的徽章发出了粉色的光芒。
......
大地颤动，外面的咒术师们猛然擡头，看见一股恐怖的力量掀飞了“帐”，树林的上空出现了八个翅膀的天使。
“！！！”
天使俯冲下去，将一棵参天大树连根拔起。
轰隆隆隆隆——
“那是什么？！”
“是他们！！他们出来了！！”
“天使？？？”
天使冲上高空，树神的核心拼命挣扎，却也随着恐怖的轰隆声被整个拔了出来。
“好厉害！砂糖兽！”
“叫我的名字，笨笨。”
“悟！！！”